一派美酒奏乐,歌舞升平后,酒意渐浓之际,吐蕃新王突然站起身来,带了几分醉意看着对面雍容华贵的人,笑着说:“本王少时曾有幸与公主打过马球,不知公主可还记得?”草原人的声音粗犷,嗓门又大,这一喊,筵席上的人纷纷瞧了过来。太平不动声色,拈起酒杯,想了一会儿,才想到似的,笑着答道:“自然,那时能与本宫打的有来有回的人可没几个”太平又轻抬酒杯,眼带笑意点头示意,:“这杯!敬!单于!”“公主不必如此生分,叫本王限野即可!”吐蕃的新王笑得捉摸不透。“总是听闻吐蕃人豪放大方,今日一见,真是名不虚传!既然如此,本宫要还是守着那些个繁文缛节,倒是显得我大唐人小家子气”太平随即起身,豪迈地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筵席上一顿叫好声,原本凝滞的气氛突然又热烈地流动了起来“好!好!好!”穆限野大笑着连连拍手,又兴致盎然地提议:“今日如此难得的好光景,不骑马射箭,岂不是可惜?”篝火旁的王公大臣们顿时又安静了不少,毕竟这可是晚上,又不是白天!如何能围猎的了?!席中有大臣讪讪出声:“如今已是深夜,林中猛兽颇多,若是伤了诸位大人的贵体,下官们如何担当得起?如何向李家列祖列宗交代?”穆限野笑得无害,闻声连忙道:“倒是本王的不是了,吐蕃晚上亦狩猎,倒是忘了大唐人没有这习惯”“来就来!我们难道还怕你们不成?!”一旁急性子的安乐顿时就坐不住了,此话一出,唐中宗的脸色精彩纷呈,韦后在一旁连忙打着圆场:“小孩子不懂事,单于莫要见怪”突然有人温声道:“夜晚狩猎确是好景致,只是单于此番来访,若是出了什么三长两短,两国必会交战,伤了和气,倒时徒增生灵涂炭罢了,真真是苦了百姓。”“单于又何必为了那点兴致,将两国百姓置于水火?”穆限野看向说话的人,女人的眼睛他似乎在哪里见过,只是记忆实在太过模糊了,女人穿着一身白衣,仍然不紧不慢地说着:“想来单于此番前来必是为了两国交好,单于如此心善,想来明天围猎倒也无妨”女人嘴角浸着一丝笑意,尽管面色苍白,带了三分虚弱,礼貌又斯文,挑眉问道:“不是么?”旁边的大臣们亦是纷纷举杯笑着附和:“婕妤所言极是!”明明女人看起来是那么的弱不禁风,穆限野却是被堵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赔着笑脸答道:“自然!”这个帝国,之前那朵独秀一枝的带刺的玫瑰就近乎让父王无法招架,穆限野暗想:如今这个帝国又出现了两朵棘手至极的带刺玫瑰,这可如何是好?只能先暂时歇了心思,又与在场大臣们饮酒作乐,称兄道弟。筵席结束后,已是夜深,加上更深露重,太平将外衣脱下,盖在衣着单薄的人身上,又将人扶进金舆后,刚要抬脚跟上,不知察觉到了什么,猛然回头,眼神凌厉如刀,战场上的杀意顿时爆发。一旁的谢奕亦是在那一瞬间上前一步护在太平面前,按住腰侧的长剑,警惕地盯着空无一人的暗处。婉儿察觉到面前人不对劲,握住那人紧绷的双手,刚要出声却不料轻咳了两声。太平忙回头帮人舒缓,一边轻声道:“无妨,一些人盯上了他不该盯上的东西”婉儿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见人上金舆,将帘子放下后,便一把抱住了她,婉儿大病初愈后的声音仍是有些沙哑:“何时去还愿?”公主面带倦色,却仍是不肯放开怀中的人,蹭进那人颈间,闷声道“再过些日子,你先好生休息几日,再去也不迟”等过了些日子,婉儿的身子终于好了些,公主殿下挑了个晴空万里的日子,二人一同去还愿。婉儿单手提着官服,搭着身边人的手,一步一步踏上台阶,尽管大病初愈,脸色仍苍白的吓人,却还是显得那么稳重和从容不迫。车水龙马,前来参佛的香客络绎不绝。他们或面带虔诚、或满面倦色、或步履匆匆,也有人满心欢喜,虔诚跪在佛前连声祷告。她们缓步走到一座金碧辉煌的大雄宝殿前,此处属皇家禁地,偌大的殿内,只留几座佛身金像寂寥地盘坐在高台上。从鬼门关走了一遭,终究是有些事早已看破,却是更加珍惜这万千众生的烟火和这千百万家的灯火,婉儿本就清冷面庞平添了几抹和神像上相差无几的神性来。此生跌宕如此,实在不枉走这一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