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准!”婉儿觉事不行,计无所出,已是满心悲戚,无可奈何:“臣请削发而出,归隐山林”“朕说了不准!”中宗被烦的焦躁不堪,正打算回头怒斥那人之际,却见婉儿凄然地笑着,从袖中掏出一玉瓶。中宗瞳孔一缩,陡然意识到了什么,踉跄向前伸手欲夺,可终究是差了一步。“太医!太医!”中宗抱着几至颠坠的人,声嘶力竭。下之,请饮鸠而死却不防一人跌跌撞撞地闯入大殿,推开了他,一把抱起昏迷不醒的人,就往太医院飞奔去。“阿妹,朕不是故意的”中宗急忙追上,跟在飞奔的人旁边不停地,无措地解释道。他真的不是故意的,若是婉儿出了什么事,母后的神魂不会要来找他罢?可他真的不是故意的,他只是一时生气,被怒火冲昏了头脑而已,他不是故意的“陛下?公主?”“快!太医!救救她!”不待人行礼,太平便陡然打断了他眼见人被紧急抬了进去,太平一时之间竟脱力到无法站立,踉跄地靠在太医院的门外。“阿兄,回去吧”太平疲惫地挥了挥手。中宗一时怔然,那人一路上任凭他如何说都不曾搭话,如今见那人无助地滑落至墙角,一向挺直的脊梁像是被狠狠压弯,他心有愧疚道:“朕会寻遍天下名医竭尽全力救治上官的”太平眼眶瞬间通红,隐忍到极致的悲伤顿时倾泄,她无助地抱住幼时的兄长,无声又隐忍可终究是声嘶力竭。中宗轻轻拍了拍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妹妹,一时之间有些恍然又有些难过,究竟是什么时候起,他这位小妹不再因糖人被抢,而靠在他肩膀上哭诉了呢?那些久远又泛黄的记忆似是排山倒海而来,令他不自觉有些难过,究竟他们是如何走到如今那般相互怀疑,甚至相互残杀的地步的?他自幼便不喜欢皇位,因为所有靠近那东西的几乎都成了吃人不吐骨头的怪物,所以他讨厌那个位置,一心只顾玩乐,以此来躲避被无端赋予的责任和近乎扭曲的人际。一靠近那东西,身边的人就都变了,不论是他的父皇母后,还是妻子,亦或是他的孩子,或是无关紧要的朝臣。一靠近权力,一切几乎都被扭曲。他总觉得周围的人是在想讨好他,想从他这获得某些好处。而在他之下的人,总担心自己会不会惹皇帝不快。这一切都令他觉得怪异又扭曲,周边的人荒谬又可笑地不断上演着一出又一出的荒唐戏,还乐此不疲。可最最可笑的是,就连最讨厌这些东西的他,最终也变成了那个怪物。他在怀疑自己的阿弟阿妹,要杀掉这个靠在他肩上无助哭泣的妹妹,要杀掉自己的手足中宗长叹一声,僵硬地拍了拍太平的后背,而后又轻轻蹭了蹭阿妹的头,用自己都未曾发觉的温柔语气劝道:“别哭了,阿兄会帮你”他承认他还是心软了,真是一点都不像掌握生杀大权的皇帝,他承认他成不了怪物不日,中宗下令朝臣寻访天下名医为上官昭容医治,挽救其危在旦夕悬丝之命。而后改变心意,不再追究太子李重俊造反一事,太平公主与李旦得以幸免于难。经此一事,各大名医使尽浑身解数,婉儿又休养了许久,才被救得了那一缕神魂半睡半醒间,她只觉常有人轻柔地拥她入怀,她知道是谁,这世间再也没有那令她觉此间香气此等绝艳的人了,奇怪的是那香气中有夹杂了些许焚香。公主一次又一次地轻吻她的眉心,却无再进一步的动作,似是生怕惹她烦厌。“婉儿”她昏睡间,听公主低声私语,只是一声声唤着她,显得那般婉转又缠绵太平等了好久,才等到那人悠悠转醒,在那段漫长又煎熬的时光里,无人知晓她到底经历了多少次的心慌崩溃,无人知晓她在漫漫长夜中的无助与无力,苍天也不知道,她有多怕这个人离她而去。那时长安城的百姓们经常见到,这位矜贵的公主殿下点高香,低下高傲的凤钗,不惜弄脏昂贵的金丝玉锦,在众目睽睽之下,一步一长跪,虔诚地拜至佛音缭绕的雄伟宝殿。像是一个极为虔诚的信徒,祈愿神佛垂怜“婉儿”太平跪在床榻边,握着那人仍冰冷的手,期冀地看向休养了好久,面上仍有些许病气的心上人:“过些日子,我们去佛寺还愿,可好?”她见婉儿看向她的眼里满是苍凉,一时之间心脏就像是被扼住了一般,痛到无法呼吸。“好”太平正打算艰难说服自己莫要任性,却见那人哑声答应了她,她无措之余,仍是万分欣喜,她真的不求太多,只要婉儿能一直陪伴在她身边就够了,只要能维持从前那般,其余一切都无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