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觉脑中一凛,耳畔“嗡嗡”直响,眼前不觉有些恍惚,那片湿迹却愈发的殷红刺目。这种事若没实据万万不能瞎猜,可若不是那个,还能有旁的解释麽?想起方才她蓦然露出的女子情态,似乎一切都昭然若揭。怎麽会有这样的事?该不会她是被逼无奈,才委身在这里的吧?心下正转着念头,萧曼已转了回来,手上还捧了只不大的锦盒。“殿下容禀,前次在坤宁宫,见慈躬仍有些小恙,正好与虞院使商议配一剂药,给太皇太後娘娘调理身子,前些日子刚齐备却又耽搁了,这时才想起来,便劳烦殿下转交与虞院使。”“你……你……”慕婉婷怔怔地接在手里,张口结舌地望着她,忽然心头一悸,无数涌到嘴边的话都堵在了喉间,随口应了两声,便赶忙转身去了。到门外逃也似的走出老远才站定下来,胸口起伏,擂鼓般的心跳怎麽也停不下来,连手也是颤的。隔了好半晌,终於长出了一口气,垂向那只锦盒,也不知出於什麽心思,抬手就将盖子揭了开来。几乎就在同时,一个声音在背後冷凛地响起:“殿下怎麽挨在这儿,莫非身子不适麽?”落叹浮生世间最骇人的事,莫过於背後蓦生异响。何况又是心事懵乱,六神无主之际,寻常的一句话立刻就成了平地惊雷,只震得浑身一悚,连魂也跟着打颤。慕婉婷只觉那颗心刚悬起来,就不知飘去了哪里。胸间整个腔子都是虚的,手上拿捏不住,那只刚起来寸许的锦盒摔在地上。里面一件银光黯淡的东西跌落出来,跳了两跳,便几乎立直着滚开去,遛在金砖上碾出细长刺耳的尖声。兜圈绕了几个转之後,才仰面倾覆,抖颤着拍打着促急如战栗般的铮响,最後终於扑地凝滞不动了。她脑中还是混沌的,竟没有回头去看,双眼不由自主地盯向落在不远处的东西。半宽不窄的一环,略成黯淡的银白,甚至还能看出几处斑驳晦沉的锈瑕,瞧着并不是什麽稀奇的物件。然而,她根本无心关注什麽粗陋精巧,俗廉名贵,只是直直怔望着那东西发愣。明明说的是药,怎麽就成了银镯子。其实她先前已窥见了那小秦公公的身份之秘,这会子并不感觉如何惊讶。就在刚才动手打开锦盒前,也料到里头所藏的东西绝不会是丸药那麽简单,但却万万没想到会有人在旁窥伺,而这人竟然还是那东厂提督秦恪。宫中是龙潭虎穴,她现下已深有所感,而这秦恪便是其中最耸人听闻的嗜血猛兽。不管这锦盒中的秘密他此前是否知晓,如今也是当面一览无余地都看见了。而她却成了不该得悉秘密的人。後果是什麽?似乎已用不着思量,恐怕连同那小秦公公也要因此……想到这里,慕婉婷登时整个人都揪紧了,背心那股子寒凉直冲进脑际,连手脚都是僵的。躲也躲不得,赖也赖不掉,这下该怎麽好?她向来都不是个聪明机变的人,这时乍逢危急,面前又是那个传言中堪比阎罗的东厂提督秦恪,不禁更加茫然无措,只是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发懵。忽然,裹着薄荷气的熏风冲入鼻间,绯红的蟒袍拂过身侧,映入眼中,那肩头攒绣的蟒首俯垂着,圆瞪的双目似乎正逡睨而下,直直地盯过来。慕婉婷不由打了个寒噤,慌不迭地缩身向後退,没半步就撞到了墙栏上,手扶着窗惊恐万状地看着他。秦恪却没瞧她,甚至连眼角也没翻一下,悠缓着步子径直朝前走了几步,俯身将那镯子和锦盒都捡了起来,迎着窗口亮处翻看了两下,像是没检视出有什麽损坏之处,侧眸微一狭,便把镯子放回盒中收掩好,这才转过头来。尽管只是舒眉淡眸地一瞥,却仿佛比世间任何凶神恶煞的狠瞪都骇人。慕婉婷挨着墙蹭蹭地向後缩,早忘了这时候该不该摆出身份来反制对方,甚至连呼救的勇气都没了,心里只剩下怕。“方才是臣无状,惊了殿下,还请殿下恕罪。”他半点也没有顺势兴师问罪的意思,一开口竟是在请罪。慕婉婷听得一怔,又见他抱拳倾身,一副恭恭敬敬的样子,语声中也没有阴损狠辣的味道,仿佛真的就是在为方才的鲁莽请罪似的。若按朝堂坊间的传闻,碰上这种事,断然不会有她的好处,就像宫中都在传说当今陛下的生母,原先的太子妃便是他亲手害死的,自己区区一个藩王妃,能叫他有什麽顾忌?可现下这算是怎麽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