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执长剑的武婢根本拦不住楚纤,上次是这样,这次结果亦相同。当林语表情凝重要向郡主请罪时,屋内忽而传来重物落地的闷响。“!”林语立即推门而入,却见看见尊贵无双的郡主跌落在地,床上向来整洁干净的被子缠在她腰腿间,似一座山压得郡主不断喘气。血眸狠狠抬起,刺向来人。林语眼皮一跳,迅速丢开剑双膝跪地,膝盖磕在地毯上,响得要命,足以盖过方才郡主从床上跌落的动静。林语低头不敢看,膝行到白衣身边:“求郡主责罚。”下一秒,她的衣领被用力到发白的手攥住,猛地带到这人面前,被迫直视那双满是暴虐的眼:“……废物!楚纤呢?!”被这双不似活人的眼锁定,饶是伺候多年的林语,额上也渗出冷汗,颤声道:“楚纤去找楚嫣小姐了,她说要亲自送楚嫣小姐去神医谷。”神医谷远在百里之外,一来一回得按天算。更何况楚纤只说送楚嫣去,没说自己要回,八成是跑了不回来了。一想到那日楚纤空手就将她的婢女打得一个也站不起来,丹阳看林语的眼神冰冷至极,像在看一团本该处理的废物。碰过衣领的手仿佛染上污秽,林语后心一寒,倏忽间,一股力狠击她的腹部,惨叫声卡在喉咙,被溢上来的血淹没。“噗——”林语趴在地上断断续续吐了好几口血,只觉五脏六腑移了位置,眼前阵阵发黑。她却不敢彻底倒下去,强撑着身体重新跪好。“一日,我只给你一日,若日落前没拦下她,你的武功也不必要了。”丹阳强行逼出体内药物本就不利恢复,现下出手狠辣,全然不顾身体,面色惨白,但眼红得极不正常,隐隐透着些癫狂,像走火入魔。“……是。”盯着林语踉跄起身、强忍剧痛出去的身影,丹阳厌弃地闭上眼,平复体内乱窜的真气。几息后,她眼眸突然睁开,看向屋顶。窸窸窣窣的声音十分微弱,应是内力深厚的人踩过屋顶瓦片的响动。丹阳面无表情,缠在身上的被单被外散的真气震成碎布,无声息地落在周围。若有人想趁她负伤时偷袭就真是错了,她练的剑招霸道,不见血剑不能回鞘,练的真气也霸道,一旦她受伤无法稳住真气,靠近她的人就会被她无差别地弄死。上一辈顶尖高手中有好几位练的就是这种真气,毫无例外都是真气失控、自爆身亡,最年轻的才三十出头。三十多岁就死了的这位收了八个徒弟,其中最会用剑的成了当今天下最厉害的剑客,也就是周小楼。周小楼同门多半亦是死于真气失控,他今年三十九,收了上百个徒弟,唯有丹阳的剑有他的影子,也唯有丹阳天赋异禀,年纪轻轻就扛过数次真气失控。甚至可以说——丹阳享受失控的过程。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丹阳年级尚轻,总有打不过的老怪物,她竟敢依赖真气失控,不怕筋脉尽毁、不怕武功全废。周小楼见过两次丹阳‘越级’杀比自己还厉害的老前辈,从此他就不敢再教这徒弟了,以‘代师寻仇’的历练骗她下山,实则已卷铺盖带着剩下的徒弟隐居去了。谁知道多年后待此女学成,会不会效仿魔宫宫主走歪门邪道?靠真气失控杀人可不是正道。屋顶的动静还未停歇。那人在上面走来走去绕圈圈,从这头走到那头,又从那头走到中间——瓦片被踩的声音越来越清晰,像是那人知道自己被察觉不装了、摊牌了:我就在你头顶怎么着吧。原本无力下床,被床沿绊倒的人慢慢站起,手伸向梳妆台的那面镜子,忽而又绕过镜子,拿了装满首饰的木盒子。木盒在她手中轻轻一抛——却如离弦的箭矢眨眼间将头顶那根房梁击穿,几声脆响,穿烂了瓦片。安静两秒,上面的谁又开始走来走去,这回走得更快,瓦片被踩得也更重。丹阳不怒反笑,猩红诡异的唇缓缓提起。白影一晃,瞬间出现在屋顶。——屋顶空无一人。房间内传来一道女声:“刚刚看见你的婢女离开问剑山庄了,你现在这个样子,都不留两个人在身边保护么?”透过被她捅出的大洞,看见那人抬手挡在额前,笑容温和,一身白衣如雪,纤尘不染。“……”寒气从大洞外争先恐后极进屋内,光看站在洞口边的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她在散发冷气呢。她虽站在明亮的屋外,白衣被雪光映得刺眼,胸口的伤处却无声无息渗了许久的血,浸出一大块红,乍一看像挂了两块红绸子。流窜的真气令她表情濒临失控,愤怒时极其狰狞,愉悦时又太过开心,额上青筋跳动,墨发在身后被高处的风吹得更加凌乱——
用系统的话,看起来就是个疯子。系统:‘我猜孟秋白的怒气值一定超过一百了。’说完,系统嘀咕:‘居然还没习惯嘛?又不是节?完整章节』(),丹阳冷哼:“今晚就要毒发,谅你也不敢离开我。”床脏了,被子毁了,屋顶破了个洞,这屋子不能睡人了。说来诡异,真气暴乱怎么着也要杀个人的丹阳,此刻居然因为两句楚纤没回答上来的话——完全平息。甚至开始平和地想占了楚纤的屋子,把那些破烂都丢出去,放入她的藏品装点。在丹阳看来,楚纤说走没走可不是什么计谋,而是想办不能办到的愿望落空。她对此满意,对即将到来的夜晚更是满意。——也许刚得知楚纤离开的愤怒也因为‘毒发’,一想到上次毒发让楚纤干什么她就干什么的模样,丹阳明显不想让别人目睹。“其实,这样也好。”已走到门口的丹阳侧眸,神色轻蔑,像是不相信这人还能说出花来。楚嫣那点三脚猫功夫能挡得住谁?哪怕是武功最差的武婢都能单手将她拎回问剑山庄。楚纤叹息了声:“没有郡主的毒,我也活不久。若姐姐在郡主身边,想必无论如何也会长命百岁的,现在能提前下来陪我,自然再好不过。”“顺便让姐姐去探探地府的路——想到问剑山庄的楚琏夫妇也能下去陪她,一家团聚,更好了。”系统有点不解。这种低级得几乎没有技术含量的话术,孟秋白这种人能听进去吗?对她而言,不是死得越多,她越开心嘛?毕竟再怎么说,孟秋白的强大依赖这些负能量。楚纤说‘再好不过’时,轻声笑了,说‘更好’时,笑得是开怀些。“——这话说的,”身后人继续笑,“好像我让姐姐离开就是为了让你杀她似的。”在此之前丹阳可没有要杀楚嫣的念头,顶多是看她绝望崩溃,越折磨越放不开手,怎会想她死呢?出乎系统意料的是,丹阳还真听进去了,不仅听进去了,她的反应令系统险些怀疑人生……统生。白影掠过,那只骨节分明的手死死掐着楚纤的脖子,将人抵到墙边,指尖捻着一颗绿色药丸。楚纤认得它。就是它会让人骨头发痒,不管是挠是抠,还是挖下一层肉,都止不了痒,只能将自己抓得一块好皮都不剩,为了止痒,也什么都做得出。这毒应该金贵得很,一颗就够楚纤这个短寿的人痛苦到死,有必要再吃一颗?“你求我。”这双眼实在不适合凑近看,哪怕长在再漂亮的美人脸上,它也充满了不祥与危险。——求你就能不吃?还是求你就能你吃?丹阳饶有兴致地等着眼前人回答。半晌。这人动了。湿热的舌从微张的唇间吐露出,缓慢抵着冷白的指尖,像是将它暖化。丹阳一个晃神的功夫,绿色药丸就进了这人的嘴——她眼眸微眯,刚要开口,这人却反客为主,扶着她的腰吻了上来。眼前一花,被摁在墙上的变成了郡主自己。脖颈间掐着的手依旧掐着,只随着黏腻水声渐渐松力,最终搭在这人肩膀,与之相对的是腰间那只手缓缓用力,并不逼仄的空间却使得丹阳似是难耐地哼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