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九专心致志地叠着金元宝,时?不时?用袖口?沾去眼角的泪水,他旁边的两个竹筐已经塞满了叠好的金元宝,一个上面甚至还放着个十分粗糙的牌匾,一看就是?临时?雕刻出来的。小侍卫取下腰间的匕首,压在黄纸上,也拿起一张金箔纸,学着裴九的动作,叠出来的东西却并不像样,他团成一团重重地丢在地上。“别叠了!”裴九没有理会他,将那一团金箔纸展开,在他灵巧的手中又变成了一个漂漂亮亮的元宝,仔细地放在竹筐中的空处。“老夫人?她们碍着国公府,秘不发丧。”裴九低沉道,“可主?子没了就是?没了,眼下兴许是?主?子出事后的百日,我不能什么都不做。”“当初我母亲曾经说?过?,一个人?在阳间的财富是?带不走的,在阴曹地府,只这些金箔纸做的元宝最有价值,主?子孑然而去,我再不多送些,只怕他这一路,他在下面,也过?不好。”在一旁冷眼看着的侍卫,额角上青筋抽了抽:“你母亲不是?在你一岁的时?候就去世了,怎么告诉你的。”裴九抹了一把眼睛:“就是?托梦告诉我的!我知道这不合规矩,你们不帮忙就算了,何必老贬低我这一番心意。”“随你。”侍卫眼不见心不烦,脚尖一点,消失在黑夜中。裴九点着火折子,口?中默念表文,将黄纸和元宝都送入火中。“主?子,裴九没有能耐,不能为你报仇,更?没有查明真相的智慧。”他道,“这些元宝您收好,要是?不够了,记得?托梦给我裴九。”“主?子,你这一路辛苦了,在底下就过?得?轻松一些吧,我母亲在底下有一段时?日了,您待我这么好,她肯定?也会像我服侍您一样照顾您的。”“主?子……”裴九说?不下去,呜呜地抽噎了两声。深夜寒风呼啸,火焰高?涨熊熊,扬起的灰烬顺着风,被吹到远处。裴九没什么精神?地看着,在一片泪光中,他好像又看到了自己主?子的身影,裴九不敢确定?,揉了揉眼睛,月亮门下站着的身影仍旧笔直未动。他吓得?跌倒在地上,颤抖地抓住一旁的小?护卫:“你你你,你有没有看到……”“主?子,是?主?子。”小?护卫兴奋地小?跑几步:“是?主?子回来了。”裴远章皱眉看着火光中的裴九,他压下胸腔中的怒意,走到他跟前:“你这是?在做什么?”“主?子。”裴九抽了抽鼻子,“主?子真的是?你啊。”“不是?我还能是?谁?”裴远章道,“我看是?我离开太久,府中的规矩,你全都忘记了。”裴九讪笑两声,将竹筐往自己身后踢了踢。“这次先饶你一次,若还有下次,重罚。”裴远章冷淡道,拂袖专向书房。裴九抓着一旁的护卫:“我方才,不是?在做梦吧,主?子,咱们世子爷,真的没事?”侍卫懒得?理会他:“主?子早早就做好了准备,能出什么事,跟着主?子这么多年,你竟然还真的相信,主?子回落到那些人?手中。”裴九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咬着后槽牙,就他一个人?笨,不知道当初世子爷出事的消息传来之?后,是?谁几夜几夜的难以安眠。不过?他们主?子还好好的,就是?是?件最好的事了。裴九高?高?兴兴地将火盆和元宝都收好,这些东西看着就觉得?晦气,一会要将这些丢得?远远的,最好再寻些柳条沾上井水,将院落好好清扫一番。裴九刚把东西规制好,只见夜十冷着脸从书房出来,不耐烦道:“你在府上都做了什么?”“没做什么啊。”裴九道,“主?子也没吩咐我应该在府上做什么。”他武艺不高?,脑子也不算他们当中好使的,不过?比其他人?更?擅长说?几句话,因此一直被放在明面上做事,自贺灵来皇城之?后,最常做的就是?收拾府宅,当两人?之?间的信使。“主?子叫你进去。”裴九也察觉到几丝不妙,凑近夜十道:“夜十兄,你能不能透露几分,主?子叫我去,是?为了什么,我又做错了什么?”“你自己过?去就明白了。”裴九战战兢兢地走进书房,裴远章没有在以往常坐的位置上,而是?站在小?几边,听到脚步声,才缓缓转正身子。裴九怀疑他方才根本就没有将火盆中的火焰熄灭,而是?转移到了裴远章的双瞳中。“主?,主?子。”裴远章冷笑一声:“书房怎么是?如今这个样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