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也不知道是认出了他,还是没认出他,在两人交错背对背不到半米的时刻,苍带着玩笑意味开了口:“我们家小朋友不懂事,麻烦你了。”峦的拳攥了攥,语气冰凉,“不用客气。”话落,苍转了身,峦迈开步。见峦要走,苍张口似乎有话要说,别墅的门却在这时砰一声打开。“苍,你回来啦!”绵满脸欣喜,蹦蹦跳跳地跑到苍身边,极其自然地的挽住了苍的手臂,“快进屋,我买了你爱吃的。”苍面色有些不适,他看了峦一眼,峦依然背对着他们,却没有要走的意思。“你先回去。”苍说着,抽出了自己的手臂。绵立刻发起小脾气,双臂紧紧抱起,哆哆嗦嗦地哼唧:“什么叫我先回去啊,我就是出来接你一起回去的呀。好冷啊,快点快点。”苍对绵的撒娇似乎没什么抵抗力,见绵冻得嘴唇都在抖,只得脱下外套给绵披上,好声好气地又催了一遍,“快回去。”绵笑嘻嘻裹紧外套,貌似一下子就不冷了。他拉足满满的人妻感,开始关照起苍,“现在是你穿得少,谁该快回去啊?你身体比我弱,病了又得找人照顾了。我现在要上学的,不能像以前一天到晚守着你了。我也不喜欢看别人照顾你,所以你不能病。”绵一边说,一边强硬地拉着苍往屋里走,苍几度回头看了看峦,见峦始终没有动,只得作罢。待绵叽叽喳喳说完,两人身影消失。屋门砰一声关紧。窗户透出的烛光晃了晃,在越来越浓的夜色下,显得越发温暖。对比之下,窗外的温度显得越发刺骨。所有的声音平息后,峦摘下墨镜,在他习惯的黑暗中,不需要戴墨镜了。然而在他不需要掩饰自己的黑暗中,他的情绪终于崩溃。很多事,听别人说和亲眼所见不一样,不管你做了怎样的心理建设,真的看到那一刻,痛感还是一样,甚至更重。他难以释放一般,拿出手机给父亲打了一个电话,一开口就哭着问:“为什么?为什么要骗我?绵明明没有死,你们为什么要骗我?”电话那头死寂了些许时间,峦父沉声说:“峦,绵已经死了。”“没有,可他没有!”峦父听着峦的咆哮,顿了片刻,依然重复着那句话:“峦,绵已经死了。”峦愤怒地挂断电话,忽然泣不成声,仰起头也无法让眼泪收敛分毫。他明白父亲的意思,明白机构的意思。就像所有被送去贵族胶囊,被判定死亡的人一样,失去了所有记忆的人就是死了。谎话重复得次数多了,信的人多了,它就是实话。峦站立在寒风中,重新拾起的生存勇气仿佛一下被吹散,他又一次问自己,既然绵已经死了,自己何必要活着?-哲躲在一旁目睹了所有,他没有上去安慰峦。他知道峦需要发泄一下,让峦自我缓解是峦需要的体面。所以直到峦的崩溃有了颓势,哲才走上前去,拉着峦回到车里。哲直接把峦拉到副驾上,而他坐在驾驶位上开起了车。瑞安豪庭38号越来越远,远到跨了区,峦的神情都终于不那么痛苦了,只是让看到的人更加难受。因为他木然得像傀儡一样毫无生气。但是,哲看到这样的峦,反而勾唇笑了一声,好像终于等到了他要的时机。“峦,要不要跟我谈谈条件。”哲单刀直入地问。峦一怔,那表情好像自己幻听了,他机械地把头转向哲,看哲认真开车的样子忍不住确认了一次:“你刚才跟我说话了?”哲笑出声,耸了耸肩,“是啊,我在问,你要不要跟我谈谈条件。”峦的眼底有了些活人气,但全是疑惑,“什么意思?”“我帮你把绵追回来,但是你答应我,等你们俩重新在一起的时候,过往的对错,一笔勾销。”峦被震惊到,身体不自在地动了动,“你帮我?你要怎么帮我?”他的语气很排斥,很不屑。他不是不想和绵重在一起,但是哲像谈生意一样跟他谈这个事,让他感觉自己很阴险,阴险到把绵当成了一个可以谈判的商品。哲余光扫了峦一眼,对峦的心思猜得八九不离十。“别这么排斥啊,爱情本来就是要花心思的,只要心是真的,方式不重要。”峦一时不知道怎么反驳,但还是感觉怪怪的,眉心拧成一个结。爱情是需要真心,但需要的是两个人的真心吧。实话实说,看到绵现在一门心思在苍的身上,他的心绪左右摇摆,在拥有和放手间左右摇摆,在追求与成全间左右摇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