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上,赌不是一个好事,赌可以,但须在有可为的情况下才能赌,而不是逞一时之气。”宴徐行缓缓道:“圣上,您知道现在的百姓在做什么吗?”
这个话题的转变有些快了,圣上差点儿跟不上,“……朕多年未曾出宫。”
“那圣上不如和臣一同去看看?”宴徐行建议道:“来个微服私访如何?”
圣上没有答应,身为皇帝,他也的言行并不能随心所欲,出宫尤其艰难。
“那臣给圣上说一说吧。”宴徐行笑着道:“臣送葬回上京,赶在日落之前到了城门口,当时有许多百姓刚刚从城里离开,阿颜见到便说了一件小事。”
谢颜说:“当年我在安陆的时候,也遇到一群归家的人,当时想着这些人为何宁愿走几个时辰的路,也不愿意花两文钱坐驴车,后来我才知道,原来两文钱对于很多人来说都是一笔不小的收入。”
谢庭好歹是做过官的,谢家虽然不富裕,可也算不上贫苦,谢颜当时初回老宅,只觉得日子要清简些,却
从未想过亏待自己。
上京城比起其他地方已经富裕了很多,周边的百姓应该也比寻常县城要好,可是他们现在却依旧连驴车都坐不起。
“哎呀,哪能这般奢侈?”一个老汉道:“听说要打仗了,咱现在苦点省点,多攒几个银钱,赶上募兵的时候,就能留下我家小儿了。”
老汉的脊背已经佝偻,可看向他儿子的眼里却满是慈爱。
他的儿子长相不俗,身高体健,闻言点头道:“可不是,打打杀杀的有什么好,读书才是正道,将来做官也能出人头地。”
宴徐行当即问他,“文人出仕,武人立功,上战场亦能光宗耀祖。”
“那可是要拼命的!”男子努嘴道:“拼了命连个功绩都挣不到,走到那里都比文人低人一等,我才不去呢。”
“瞎说什么呢?”老汉拍打了一下儿子,“我那时候上战场的不带怕的,现在的儿郎们……”
“我说的是实话,您问问咱们村里人,有几个想投军的?去投军的都是贫苦人家,那是拿命换钱。”男子摇头道:“我才不去呢,咱们多挣点钱,读书考功名才是正道。”
老汉被儿子拉着走远,宴徐行却愣在原地。
本朝是可以用银钱来抵兵役的,只要给足了银钱,便可不去投军或者找人替自己去,也就是所谓的拿钱买命。
他想到自己作为三司使,手里经过的银钱不计其数,每到募兵的时候,银钱格外多些,其中
有多少是他人的性命呢?
都是中原富裕,可这富裕的身前背后,有守住的力量吗?
“你的意思是说,先帝遏制武将是错了吗?”圣上冷着脸问道。
“臣不知道。”宴徐行回过神来,“臣只遇到的一对父子,闲谈了几句。”
“重文教,轻武事是先帝定下的规矩,为的就是防止番邦割据、朝政不稳,事实证明先帝没有错,这些年武将一直对边关指指点点,多掀战事,若不是先帝压着,朝廷能安稳这么多年吗?”圣上大声道:“可如今朕要打,你却处处阻拦,与那些文人有何区别?”
圣上一口气说完,眼中闪过一丝懊恼,颓然坐在龙椅上,他明白自己迁怒了,也知道现在内忧外患,可他就是不甘心呐。
“圣上,不如就拿这一次的战事来决定吧。”宴徐行微微一笑,“臣也没有放下双亲的血仇,那就让天地做这个决定,此战若胜,咱们乘胜追击,直取西夏王都,此战若败,那就和谈吧。”
圣上蹙了蹙眉,“好,若西夏亦有和谈之心,朕,固所愿而,但他李元昊要称帝,也要看朕同不同意!”
“是。”宴徐行抱拳,“那臣这就退下了。”
圣上挥了挥手,示意他下去。
宴徐行倒退几步,离开了御书房。
外面的夕阳美轮美奂,晚霞燃烧了半个天空,像是在诉说生命最后的灿烂。
宴徐行不知道自己的决定是否正确,也不知道未来的路在
哪里,但他想,若是能争取二十年,哪怕是十年的和平,都是值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