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久,脑袋中的剧烈的嗡鸣声才变弱。
四月十五,那天晚上他们约着见面的日子,犯罪时间九点半左右,刚好是唐松灵赶来的路上。
呼吸频率变得越来越急,汗珠颤动着从脸侧滚落。
当时他妈妈住院的地方离老广场很远,为了方便照顾,连零工都不找远一点的地方,平时根本也不可能来这边。韩庄却在距离老广场不到三条街的巷子里堵到人,这只能说明他对唐松灵的一举一动都了如指掌。
池律大口粗喘着气,使劲闭了下眼,头痛欲裂。
那天他收到消息之后便立刻出去了,期间没有和任何人见面,消息为什么会泄露,难道是唐松灵那边?
他掐着眉心使劲揉了下,轻微的刺痛给他混乱不堪的脑子带来一丝清明。
七年前一个非常不起眼的细渐渐在脑中浮现,可能是那时候想见唐松灵的心太急切,以至于现在都能清楚的记起。
那时唐松灵快半个月没回消息,因此刚看到置顶栏里的头像上出现三个点时就要立马点开,但还未动作,突然被秦玉贤喊去厨房干什么了。
身体轰然炸响一道惊雷。
公安局门口,池律被下午一点的太阳刺得眼睛生疼,他脚步有些虚浮,走到门口一颗大树边,伸手撑着树干弯下腰,不一会儿,地上出现几滴液体,砸在地砖上,炸开一个小小的水花。
他身体在不自控得细细发着抖,低垂着脑袋,露出一节覆着细汗的修长的脖颈。
这么多年,他做了那么多梦,梦里来来去去都是四月十五那天漆黑又空荡的广场,他被困在那个广场七年之久,怎么都走不出。
恐惧、害怕、绝望、慌张,让他整晚整晚睡不好,后来或许是身体的保护机制,不管梦里是什么,只要一睁眼便立刻忘记,只有心悸的感觉告诉他睡得并不安稳,后来白心问他梦里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他才意识到不是梦不到了,只是醒来之后不记了而已。
现在再回想刚过去的七年,池律找不出一个合适的形容词,硬要说,只能说那是一张黑白照片。
没有阳光,没有颜色,永远都是死寂。
他一直都觉得唐松灵是个有点固执的人,到现在才发现原来自己比他固执多了。
爱的时候恨不得把骨血都变成唐松灵的养分,只愿他脸上的笑容能像永生花一样永远不凋零,后来被伤狠了,放不下,却又固执得不肯回头,拼命告诉自己不要心软,不然又会像七年前一样重蹈覆辙。
于是折磨唐松灵,也折磨自己。
七年前四月十五的晚上像扎在他肺里的一个钢钉,每每想起呼吸都不顺畅,他介意了这么多年,然而一份犯罪档案告诉他,这根钢钉根本就不存在。
他来找过你,为了能早点相见,他饶了近路,穿越一条早已废弃的、离你不到四公里的到处都是垃圾的黑巷子里,被人伤害,他或许喊过救命,但没有人听见。
而伤害他的人,到现在还未抓捕归案。
池律弯着腰,大口喘息着,但不知为什么,一呼一吸间整个胸腔痛得厉害,口腔里似乎塞满了血腥。
他其实已经思考不了什么了,耳边铺天盖都是轰隆炸响的声音。
脑中犯罪人一栏那两个字一出来,所有的意识就被普天盖地的恐惧席卷,恶寒沿着脊柱一寸寸爬升,连心跳都要冻住。
所有的细节都在告诉他,有人布了一张天罗地网,要将他和扼杀。
不,被扼杀了的只有唐松灵。
如果这一切都是自己造成的,他要怎么面对。
有微风掠过,头顶树叶莎莎作响,一缕气流钻进微敞的衣领,本是绕指柔的暖风,然而拂过身上的冷汗时却化作绵绵细针,一根根往肉里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