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得没有喝酒,保持着清醒的精神状态,可是我却愈发不敢去接我爸的电话,我怕他问起简薇的时候,没有办法把控自己的情绪。我已经强撑了很久,人前不显不露,可只要不喝酒,那种痛苦,就像中了世界上最无药可解的毒,一天比一天绝望。
点上一支烟,猛吸了一口,这才鼓起勇气接通了电话,并笑着问道:“板爹(这么叫的缘由,原文有解释),怎么这么晚,还不睡?”
“跟几个老兄弟喝了点酒。”
“没喝多吧?”
“没有。”
板爹一直都是这样,从来不主动找话题,所以,我们的对话,永远都是我问他答的模式,我已经习惯了,正想着问下一个问题的时候,他却突然主动向我问道:“今年回来过年吗?”
“呃……不回了吧……我不是不想回啊……你知道的,每年过年,都是百货公司最忙的时候。”
板爹向来不喜欢强迫,但也是在一阵沉默之后,才开口说道:“过完年,要是得空了,回来待两天。”
“到时候再说吧。”
这句话刚说出口,心里便充满了愧疚之意,因为去年过年,我也没有回去;我其实没那么忙,只是没脸去面对他们,特别是过年的时候,亲戚们聚在一起,喜好攀比一年的收获,而我却总是两手空空,甚至没有给他们买过什么像样的礼物,以表孝心……
“板爹,我大概率是回不去了,你这几天多留意电话,我给你们寄点年货。”
“不用,你妈早就备好了。”
“我妈备的都是些常规的,我给你们整点硬货……”
“我跟你妈不追求这些,你就别乱花钱了……实在想花,给自己买一身像样的衣服过年。”
“这你真犯不着拒绝,我就在苏州第二牛的百货公司上班,什么好东西都有,买东西还有员工价,这福利不要白不要……这么着吧,我也不瞎买,给你寄两条正宗的金华火腿,做下酒菜多美!”
板爹这才说了一声“行吧”。
我稍稍松了一口气,继而又盯着老屋子里那些老物件习惯性失了神,我已经在这里住了好些日子,可这终究不是我的家,我只是一个过客,可能要不了多久,它就会迎来下一个租客,而我在这里生活过的痕迹,很快就会被下一个租客抹除,就像是一种规律,只要有漂泊不定的人,就会不断迭代更新。
“昭阳,有些日子没听你提起简薇这丫头了。”
我猛然醒过神,继而坐立不安……
板爹叹了一声,又说道:“上次去苏州,就没见你再买彩票……有些事情,别憋在心里,该跟父母说的,要跟父母说。”
“我……”
我不知道怎么了,只说了这一个字,便眼角发热,心里一阵苦涩;难怪这些日子,板爹每天都给我打电话,他早就看破了,怕我想不开,可我却一直死咬着不说。
我低下了头,笑了一阵,又哽咽着说道:“不是我不尽力……但只能走到这儿了……我也……特别难受……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们开口……”
板爹并没有表达什么情绪,只是以一贯平静的腔调对我说道:“以后的路还有很长……慢慢走,慢慢悟,慢慢等吧……”
我掉下了眼泪。
……
板爹已经挂断了电话,我还在掉泪,很久才抹去,然后给自己点了一支烟,稳定情绪;可在这样一个伤感的夜里,我对简薇的想念却怎么都不能停止。
我们说过要结婚的,甚至连生几个孩子都想好了……
痛,只是因为规划的太多,太远,却又毫无征兆的戛然而止。
……
将香烟按灭在烟灰缸里,我又想和身边的落地台灯说说话,却突然发现它的灯杆好像歪了……像极了一个勾着身子往外窥视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