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九并不知道陶竹已经知道了他的病情,第二天去换药的时候欲盖弥彰地说要去市区公园里锻炼,陶竹也就配合着他假装不知道,但她有些不放心,在陶九走了十分钟后追了出去。
陶竹看见陶九站在公交站台前,从厚夹克里掏出来准备好的病历,但抬起头的时候,表情却不太好。
陶竹从公交车站牌后面跟过去,无意间听到了另外两个同样在等车的伯伯对话。
“你还敢找他做小工?他在北京把人给撞死了,回来自己就得了癌症。”
“啊?把人撞死了?”
“撞死啦!”那人说的好像亲眼看见了一样,“一个女的,肚子里还有个娃娃,一尸两命给撞死啦!听人说那娃娃头都露出来了,就是缠上他了!报应!”
这都是哪跟哪?陶竹站在公交车牌后,看见陶九用尴尬但又讨好的笑容看着正在说话的两个伯伯。
陶竹认得这个表情。
村里大多数人家的果园冬天都不忙,冬天没事的时候,会打些盖盖房,清理果汁厂机器这样的零工,一来打发些时间,二来能赚钱。
本村的互相都认识,大家招呼一句就去了,邻村的则需要本村有个组织者,而负责组织的,就是刚才问话的高付金伯伯。
陶九本就嘴笨,自从出狱后愈发内向,就算被人误会了也不会解释,试图用这样讨好的笑容,让人家不要排挤他。
可是,人家不就是知道你这样,才敢这样当着你面欺负你的吗?
爸爸的生活已经很难,还让人这样欺负,怪不得这次爷爷奶奶来车站接她,陶九都不敢来。
想到自己不在的时候,也许他们还当着陶九的面说过更过分的话,陶竹就觉得自己所有的血气都涌上头顶,冲到他们面前,忍着心里的火,叫造谣的人:“谷二叔?”
谷礼明看见冲到他面前的少女一愣,随即笑道:“是小桃儿啊?你也要出去?”
“不出去。”陶竹看着他,血管绷的死紧,“我就是听到你讲话了,我是来问问,我爸爸什么时候把人撞死了?”
刚看陶竹站出来陶九都没反应过来,听到她这么说他眼皮一跳,过来试图拉住她。
“你不想知道吗?”陶竹撒开陶九的手,指着谷礼明,“不想知道自己把谁撞死了?”
农村有听风就是雨的习惯,本来可能第一个人说撞伤,第二个人就成了撞死,第三个人就一尸两命,谷礼明听到的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手消息了,自知不占理,顾左右而言他:“我车来了,我先走了,你们聊。”
“好,咱们聊就咱们聊。”陶竹坐在他刚才的座位上,跟高付金说,“伯伯,咱们村的水果不都是你组织卖的吗?回头我直播不收谷二叔家的,您帮我记着点。”
陶九又拽了拽陶竹,还冲她使眼色,让她别太过分。
陶竹知道陶九在想什么,无非就是想以和为贵,他怕她做的太过分,会让他们一家人都过的艰难,
曾几何时陶竹的性格跟陶九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但是在北京人和事见多了,她就知道,讨好没用,陶竹跟他说:“咱们回去说。”
抢打零工就是为了那点钱,但他们都见识过陶竹带货的本事,跟卖水果比,打零工赚的钱简直不值一提,谷礼明都要上车了又回来:“小桃儿你可不能这样啊!有什么误会不能说开?”
陶竹:“是我不说吗?”
“是!”谷礼明说,“我是背后说闲话了,我承认,我跟陶九道歉!”
陶竹摇头不屑道:“谷二叔你不用这个态度,好像是我逼得你一样。”
谷礼明仍嘴硬:“那你断我们家生路啊。”
“我才刚卖过一次水果,以前你们家没活着?”陶竹反问,又想高价卖水果,又想抢做小工的名额,天底下哪那么好的事都让他占了,陶竹很硬气,“是你在背后先造谣的,我管不了你的嘴,但你也管不了我的行为,对不对?大不了全国的水果那么多,整个繁春的水果我都可以不卖!”
高付金一听这话急了:“别啊小桃儿,他瞎说归他瞎说,咱们别连累其他人啊,咱们这里的人都是看着你长大的啊。”
陶竹看着谷礼明青一阵白一阵的脸色,一句话没说。
高付金站起来:“这样吧小桃儿,回头我帮陶九出头,谁要是再敢说陶九的事,绝不姑息,你看怎么样?”
“我不是来捂你们嘴的。”陶竹冷静地说,“我不是一家独大一言堂,我今天站出来的唯一目的,就是想给我爸讨个公道,想知道流言蜚语从哪来,怎么止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