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敢的面上流露出痛楚的神色,也许是因为争论太激烈导致的伤口撕裂。李殳玉一瞬间面露惊慌,正想要上前探看,却不知为什么止住了脚步。
她惶然回望了一眼身后。
大汉最有权势的人此刻齐聚一堂,而她的父亲曾意欲对其中之一行刺杀之事。
她父亲的命,乃至李家的命……保不住了吧。
咬牙了片刻,李殳玉毅然跪了下来:“陛下,殳玉知道父亲刺杀大将军乃是死罪一条,但这一切皆因殳玉着意隐瞒,而导致的误会。殳玉愿以命抵命,一力承担。”
说罢,她深深磕了一个头。
刘彻的语气轻飘飘的:“哦?以为行刺朕的大将军,以一条人命相抵就足够么?大将军食邑万户,你李家上下一共有多少户?”
话音方落,李敢和李殳玉同时抖了抖。
卫青蹙眉:“陛下……”
霍去病也蹙眉:“舅舅。”
刘彻睨了他俩一眼,没说话。
江陵月有意把李殳玉拉走,但刘彻流露出的株连意思,让她不敢轻举妄动。
心下不由暗暗叹气:唉,何苦为父求情,反把自己拖进浑水里呢?
明眼人都知道,李敢既然做下了行刺之举,狠狠地戳中了刘彻的逆鳞,那么他就根本不可能毫发无损,0001的可能都没有。
这个时候,最该做的是明哲保身、保全家人,而不是再白白搭上一个自己。
可惜啊可惜,现在的价值
()观和21世纪不一样。
话说回来,李殳玉又做错了什么呢?祖父的无能、父亲的莽撞,结果却要她一力承担。已经尽力地宛转周旋,无奈还是世事弄人,遭受无妄之灾。
江陵月真情实感地为她感到可惜。
斟酌良久,她还是为李殳玉开口求了情:“请陛下看在殳玉为大将军着想过的份上,饶过她的性命。”
李殳玉猛地一个抬头:“祭酒……”
生在汉武朝,人人都明白,刘彻的君威绝非是一般人能够忤逆的。祭酒为区区一个她而求情,不仅没有半点好处,消磨的是自己在君王前的情分。
李殳玉今日一直强撑着没有落泪,此刻却忍不住喉头堵塞,泪眼朦胧。
刘彻喉头微滚,没有说话。
霍去病却突然开口:“阿母,你把她带出去吧。”
一直被人忽视的、蜷在角落的卫少儿茫然了一瞬,见刘彻默不作声,便点了点头:“好。”
“李小娘子,我们走吧。”
李殳玉面上流露出挣扎的神色。但到底是理智归拢,倘若阿父没了、再没了她,堂兄尚且不能支应门庭,李府剩下的人该如何是好?
再说……她不能让江祭酒伤心。
一只细白的小手,终于落在了卫少儿的掌心,被她牵引着朝宫殿外走去。在门闫紧闭的那一刹那,她眼角的泪珠终于彻底滚落至腮边。
“呜呜呜。”
年幼的小娘子终于支撑不住,捂着脸泣不成声。她知道的,她心知肚明,让阿父一人留在里面,他会迎来什么样的结局。
但是……但是……
卫少儿满脸棘手的神色,她膝下的孩子只有去病一人,他又是个不会哭的性子。
怎么哄小孩,她一概不知。
李殳玉似乎也意识到自己让人难堪了。她捂着眼睛,歉然道:“夫人,能、能否让我独自待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