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殿中,他顾不上喘一口气,几步上前抓着卫青的手就问:“仲卿,你……”
卫青安抚似地笑道:“陛下,臣平安无事。”
“呼……没事就好。”
一声所有人都听到的松了口气的声音响起。旋即,他也环视四周,在看到江陵月身下的李敢之时,龙目中怒火涌动,喷薄欲出。
卫青遇刺却没受伤,那么和他同一地点出没、并且受伤的人是什么成分,就一目了然了。
“到底是谁喂给李敢的豹子胆,敢让他行刺朕的大将军?”
刘彻说完这句话,犹觉不解气,随手抄起一个花瓶扔向地面,“哗嚓”一声摔了个粉碎。
他践祚将近二十年,早练就了喜怒不形于色的君王之威。今日难得这般失态,足见李敢行刺卫青这件事到底把他气得多狠。
天子一怒,流血漂橹。
卫青霍去病两人颜色未改,卫少儿却不动声色往后避了避,以免怒气的余波波及自身。
连路人见了都要害怕,何况是肇事的当事人呢?江陵月分明感受到,她手下的身子颤了颤。
再看李敢的眼皮,却是紧紧闭着的,恍若陷入永不醒来的沉眠里。
嗯?是装睡么?
江陵月冷冷地勾了下唇角。作为一个医生,她有一千种办法让装睡的人醒过来。但她稍一思索,还是选择了最质朴的那一种。
刻意虐待病人的事,还是不要干了吧。
“关内侯,郎中令,你是醒了么?”
“醒了?”刘彻三两步走到李敢的身前,直接上手掀开他眼皮。这下子,李敢溢出了生理性的泪水,是再也装不下去了。
他半翻了个身,虚弱地呼喊了一声:“陛下,景华侯……还有军侯……”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唯独略过了被他行刺的卫青。
刘彻方才还是勃然大怒,现下却瞧着冷静极了。但所有人都知道,这不过是下一次盛怒的前兆。
他盯着李敢,不知在想些什么:“来,仲卿,你详细说说,
()李敢到底是怎么行刺你的。”
卫青幽幽叹了口气。
他似乎从没想过会发生今天的事,现在说起来语气还有点飘忽:“臣今日想独自一人骑马狩猎,然后……便见到郎中令从角落冲了出来。”
正所谓,最精准的刺杀只需要最简单的方法。
不需要毒药、不需要力士。李敢只肖以肉身相搏,哪怕只惊了卫青的马,都能让后者跌一个大跟头。那时候,他再想做什么都易如反掌。
可是,阻止李敢的计策也同样简单。
不知道从哪里蹿出来几个人,在李敢冲向霍去病之前,先一步制住了他。与此同时,一把尖锐的匕首稳稳地送进了他的左腹里,捅出偌大的一个血口子。
李敢当即便丧失了行动能力。
刘彻听得直拧眉:“这些人是哪里冒出来的?”
卫青道:“臣也不知。”目光却缓缓飘向了身旁的霍去病,暗示性十足。
霍去病则道:“是陵月提醒于我。”
江陵月:“……”
她左看看右看看,才发觉身边已经再没有祸水东引的对象了。好吧,确实是她干的。既然知道这是甘泉宫,哪里能不未雨绸缪、提前派人看着李敢呢?
但在刘彻眼里,兴许未必这样想。
江陵月清楚,刘彻的控制欲极强,极其不喜欢超出自己掌控的事物。像这样臣子私下互相刺杀、互相提防而不告诉他的事情,他绝对不能容忍。
她乖乖闭上了眼,满以为自己要承受帝王的怒火,便听见刘彻赞赏的声音响在耳畔,夹杂着丝丝的了然:“女医不愧是……”
江陵月:???
刘彻你说清楚,不愧是什么?
相比于江陵月,李敢似乎受到的打击。他听完了卫青的叙述,登时怔在原地,连眼睛也忘记了眨。良久,竟然望向了霍去病,流露出了哀怨的神色。
他在哀怨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