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南城正值梅雨季节,潮湿的水汽儿无孔不入。
雨水刚停了会儿,不消片刻又倾泻下来,敲击在建筑物上发出窸窸窣窣蚕食的声音。
温窈守在阴暗的房间里,外面传来细微的响声。
房间其实并不太隔音,也不知道外面的人是不知道还是觉得被她听见也无所谓,他们讨论并不遮遮掩掩——
“小丫头年纪到了,不如送出去联姻。”
“也不知道老爷子遗产怎么写的,不会这小丫头片子还有一份吧。”
“有又能有多少?”
“这可说不好,那老头子从小就宝贝这个孙女。”
阴雨连绵,温窈觉得四肢都泛着酸痛。
她眼眶发红,握着爷爷冰凉的手,初中的时候父母出车祸去世,自那以后她一直养在爷爷这儿。爷爷一直把她保护得很好,就像一棵高大的树,为她遮风挡雨。
可温窈没想到,这棵树一夕之间倒塌,她才知道周围人原来那样阴暗,他们盯着她,似乎不在她身上咬下一口肉誓不罢休。
温窈轻声叫了声爷爷,没人应。
她知道他大概率已经醒不过来了,要不然外面的人也不会那样肆无忌惮。
原本爷爷病了也不是一天两天,可这两天医生说他撑不下去了,爷爷那些平日里不见人影的儿女,这会儿齐齐赶了回来。
外面的声音还在继续,对爷爷十分不尊敬,他们更多地还是关心爷爷的遗产分配问题。
温窈能忍受他们对自己的不待见,可是听到他们说着那样轻视爷爷的话,她有些忍不下去。
她想,如果爷爷还清醒的话,估计会被气吐血。
温窈费力地从床榻边起身,她走到门旁,手放在门把上有些犹豫,深呼吸片刻还是打开了门。
客厅里讨论的人听到响声皆是一愣,视线不约而同地投了过去,门口站着个纤弱的身影,一袭白裙穿得素净,面容也略带着苍白,像是风吹过来就会被刮跑似的。
她张了张唇,“可以……”
温窈喉咙里像是被什么卡住了一样,她艰难地将那几个字吐出来,“可以不要打扰爷爷休息吗?”
她说完,眼睛泛了红。
这说法算委婉的了。
老爷子快咽气了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他们就算是再大声也不会打扰到他,温窈的意思是,可以,至少等爷爷走了之后再说这些吗?
也不知道是小姑娘看起来实在是太可怜,让人不忍心反对,还是那些人心里还存着点儿良知,听到这话他们要么停了话头,要么起身离开。
温窈咽了口唾沫,疼痛顺着喉管蔓延到五脏六腑。
她重新进了那间大家都不愿意进去怕沾染上什么的房间,什么都没说,什么也没吃,只守在病榻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