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她要走,他明明可以追上去的。
他明明可以再勇敢一些,哪怕是被她拒绝了,也可以护送她安安稳稳地回到清凤城。
可是他没有。
他明明是战场上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将军。
应槐垂下眼帘。
恰在此时,床榻上的叶朝媚支了支身子,她似乎想下床喝水,转瞬间又想到了什么,身子骨无力地晃了晃。见状,应槐赶忙上前,替她倒了杯热水。
“郡主。”
他的声息、他的目光、他的神色,皆是小心而恭敬。
“你为什么一直跟着我?”
安翎没有接过那茶杯,眼神忽尔变得十分冰冷,“我说了,你不要出现在我面前,你给我离开。”
应槐弯着身,双手递着茶杯,没说话。
少女眼中闪过一抹情绪。
她伸出手,接过那茶盏,猛地朝面前之人身上泼去!
应槐一怔,些许热水溅在他皮肤上,反应过来后,他竟没有半分恼怒吗,反而直直于她床边跪下。
安翎攥紧了茶杯。
看着他,一字一字:
“我、让、你、滚。”
他不动。
安翎终于恼了,她咬了咬牙,忍住砸杯子的冲动。终于,少女重重吐出一口气,别开脸去。
“为什么不走,”她抑制住声音里的情感,“我都这样对你了,你为什么还不走?”
“你是沈惊游的副将,不是我的属下,不必这般伺候我。”
应槐仍纹丝不动。
安翎气得想蹬他两脚。
这个人,怎么还赶不走了呢。
不知过了多久,匍匐在地上的男人终于稍稍直起上半身。一抬眸,便看见床榻上那张面色微白的脸。她未施粉黛,头发披散着,一阵风吹过,卷起帘帐。
也将月光倾洒进来、落在她面上。
“应槐,”她问,“你是不是怕我想不开啊。”
他又将头低下了些。
叶朝媚便抿着嘴笑,“我有什么想不开的。”
“他们没有欺负我,没有折辱我,我很好。”
夜色里,她的声音很轻。
“他们挑断了我的手筋脚筋,应槐,你知道吗,我再也拿不起来剑了。这辈子,再也拿不起来了……”
跪在地上的男人身形一震。
一瞬间,他眼中蓄满了情绪——震愕、愤怒、痛苦、悔恨……冷风倒灌,心口也像是被一只大手残忍地撕裂开。应槐仰着脸,仰望着床榻上披垂着乌发、面色苍白的女郎,终于,他的嘴唇张了张。
却发不出半分声息。
她的脸上,有一种悲壮的静美。
她的武功废了。
她再也拿不起剑、再也上不了战场了。
就在此时——
帐外响起一阵爆炸声,有五颜六色的光映在军帐上。天际终于闪过一丝生气,紧接着是数不清的烟火窜天而上,烟花璀璨,喜气洋洋地照亮了整个夜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