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个身形瘦削的男人正蹲在一角,撩起草席遮住了大半个身子。
见三人进来,他吓了一跳,脸上又惊又怒。
“仓啷”一声,宝剑出鞘。只见那人身形移动,朝崔莹袭来,动作干脆利落,手下更不留情。
连淮一侧身挡在崔莹前面,右手持剑向上架住,将对方的剑荡了开去。
内力由剑上传来,两人的虎口皆是一震。
连淮低声对崔莹道:“躲远点。”当下腾空跃起,长剑自上而下刺出,势如雷霆霹雳。
然而,那人一侧眼看清了崔莹的容貌后,竟浑身大震。
“桑桑?是你吗?”
这话说的可谓是没头没脑。
只是眼见连淮一剑刺来,那人顿时也顾不得许多,连忙回剑招架。
只这一招,连淮已认出此人门派,联想方才在天字甲号所见,便知来人身份。
“徐宥之。”连淮语气笃定。
不过瞬息之间,两人已交手几十回。
徐宥之眼看不敌,心中着急慌张,暗自咒骂:直娘贼。我不过退隐江湖十载,现在的小辈便已厉害到如此地步!
他断喝一声:“剑往左边来了!”那一下却是虚晃。
连淮根本不理他这个,轻易化解剑招,同时微微一笑:“是我的左边,还是阁下的左边?”
徐宥之已是满头大汗,狼狈不堪。这话听在耳里,轻蔑嘲讽之情也就扩大了千倍万倍。他何曾在小辈面前受过这等委屈!
他学了乖,牙关紧咬,一声不吭。忽而,银光闪闪,几枚银针出其不意的激射而出,直对连淮面门。
他此时已是穷途末路,这一下是他拼着大腿中剑,铤而走险的挣扎。两人距离极近,银针又出其不意,着实难以避开。
徐宥之料想连淮必定中针,此次虽是自损八百,也能伤敌一千。哪料到连淮不闪不避,左手上扬,袖口带劲风,在电光火石的一瞬间,竟用袖面把银针卷起,不仅毫发未伤,连袖口的面料也十分完好,毫无针扎的痕迹。
徐宥之瞠目结舌。这是何等的造化!在如此短的时间内,举手格挡已是十分困难,即使当真以手遮面,那些银针也势必穿袖而过,伤及面门。能以柔软的布料遮挡住尖针,对方的武功的确远在自己之上。
只这刹那间的愣神。连淮长剑前探,已在距离他咽喉半寸处停住了。
徐宥之绝望的闭上了眼。情势已定,自己的性命算是完完全全掌握在对方手里了。
他苦中作乐,暗自庆幸:自己是落在连淮手里,而非旁人。
方才暴动,此刻骤静,所有变化皆在半炷香功夫之内。
“你方才为何唤她桑桑?”连淮问道。
徐宥之的目光落在崔莹脸上,微微出神。“这位姑娘长得和我的故人极是相像。我……”他似乎想说什么,却最终改了口,“是我认错了人。”
“那位名唤桑桑的姑娘与你是什么关系?”
徐宥之叹了一口气:“老乡而已,十几年都不曾见过了。”
连淮淡淡的瞥了他一眼。徐宥之心中微微一颤。
“你干这贩卖女子的事多久了?如何做的?”
“将近三年。怕被人发现,卖的会稍微远一些,卖到扬州也是有的。一般人牙子都要求买主给她们签死契。当地的官不会管别县的事,他们签了死契,又无法回京,所以寻常是无法报官的。偶有家人发现他们失踪会去报官,不过,官府也找不到证据……”
“说实话。”连淮神色微沉,“我虽不轻易伤人,也由不得你如此糊弄。”
徐宥之眼见咽喉处剑尖闪光,心下不由得慌乱:“唉,是我想岔了。我瞒公子这个作甚?卖到人牙子手里得来的银两我通常会抽个十一,给京兆尹送过去。对富贵人家来说虽然可能是蝇头小利,可数目毕竟不少。他得了好处,有些事就通融一二……”
连淮听得暗暗皱眉,心道:他话里话外处处透着世故,哪里还有江湖中人的气概。
“你可做了账本?”
“这我哪里敢。”徐宥之连连摆手。
“大当家的已同我说过了,你既然不愿意自己拿出来,我便只好搜上一搜。”连淮道。
徐宥之眼前发黑。自方才连淮突然找到自己,他便知道大当家的叛变了,但他未想到他竟然连账本这种事都供了出去。要是被他们找到了账本,有了证据,这罪名可不彻底落实了,他再无翻身的可能!
“连公子!”徐宥之急忙说道,“且等一等。我已听说你在程家镖局与群雄之约,愿尽己所能帮你破案。公子想必已经听说了燕云飞是宿在湘云客栈里的,我这儿或许能有点儿蛛丝马迹。但求公子手下留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