曙色熹微,满院的银装素裹倒是一眼就看了个清楚。
因着常年喝药的缘故,锦杪一向多眠,今天难得起了个大早。
她站在窗牖旁,瞧着外边纷纷扬扬的雪花,问桃月:“下了一晚上吗?”
桃月觉得殿下想问的是裴臻,便回道:“雪下了一整晚,人也扫了一个晚上。”
锦杪想到裴臻那一身单薄的穿着,真是难为他扫了一晚上的雪还能好好的。
“让他歇着吧,顺便把那身碍眼的衣服换了。”收回视线,锦杪转身到美人榻歇下,拿起没看完的话本往下翻,想起受伤的长随应钟,眼睫轻抬,“应钟可好些了?”
之前在外游山玩水时,遇上一伙不知来路的歹人,应钟替她挡了一支毒箭,虽然从鬼门关捡回了一条命,但现在过去了半个月,应钟还没醒。
桃月:“回殿下的话,还是那样,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醒。”
“就让裴臻暂时代替应钟吧。”锦杪往下翻了一页,头也没抬。
桃月不解,裴臻戏弄殿下,殿下怎的还把人留在跟前碍眼呢?
难不成是做观赏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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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过早膳,宫里来人说徐贵妃突发恶疾,圣上宣琼阳公主即刻进宫。
徐贵妃是锦杪的生母,听到突发恶疾四个字,锦杪心口泛起一阵细细密密的疼,针扎似的,她不得不用手去摁住,以减轻痛苦。
琼阳宫内,徐贵妃面如经纸,了无生气地平躺在床上。
穆锦泽站在床边,眼睛又红又肿,跟核桃有一拼,他哽咽地唤了一声:“阿姐。”
锦杪走过去,握住他发凉的手,离得近了,母妃的病态也看得更清楚,这让她心上的疼愈发剧烈。
一名太医正在诊脉,随后他摇了摇头,神情同床边的另外几位太医一样严肃。
此情此景,让锦杪连呼吸也变得难受。
明明昨晚还好好的一个人……
眼前忽暗忽明,锦杪越想越难受,原本白里透红的小脸骤然失了血色,泪盈于睫,整个人软绵绵地倒在穆锦泽身上,一只手使劲捂着心口,另一只手牢牢攥着穆锦泽。
“阿姐!”
穆锦泽话音甫落,就听得圣上厉声大喝,“太医!”
守在床边的几名太医赶忙去给琼阳公主看诊。
一盏茶过后,其中资历最年长的曹太医上前回禀,“启禀皇上,微臣已为殿下施针,殿下现时已无大碍。”
“贵妃如何?”圣上扫了床上一眼,目光又回到神色凄楚的琼阳公主身上。
“贵妃娘娘这病来得凶猛且古怪,怕是、不大好。”
徐贵妃是后宫中最受宠的嫔妃。
现在她突发恶疾,而太医院束手无策。
曹太医已经能够料到他们几个的下场,最糟糕的就是整个太医院都要为徐贵妃陪葬。
跪在地上的曹太医,心生凄凉。
他没死在当年那场宫变里,如今却要为君主宠妃陪葬。
虽说人固有一死,可也要死得其所。
曹太医预料中的发落并没有降临,圣上从圈椅起身,对他撂下一句“尽力医治贵妃”,便从他身边走了过去。
曹太医颤巍巍抬起袖子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听见圣上对琼阳公主说:“你身子弱,不宜太伤心。朕会召集天下名医,治好你母妃。”
历朝历代,都有母凭子贵一说,可这位徐贵妃,却是母凭女贵。
徐贵妃原先只是后宫里不起眼的一位才人,家世普通,样貌更是平平无奇,性子还胆怯,这样的人在尔虞我诈的宫闱里是注定成不了气候的,偏她后来生了一个极受圣上喜爱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