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宋红均还是忍不住开口,小声地建议道:“如果可以的话,裴同志,买一些元熟纸,涂上煤油或者桐油,做出来的水油纸比买的这个好。”
裴曼宁愣了一下,然后就若有所思起来,毕竟,她修复画的方法按照这个时代来说,都是九百年前的老办法了,或许现在还有更高超的技术?
宋红均虽然看起来年龄不大,但好像很懂行的样子。
“还有,这里的工具不是齐全,有些东西是需要定制的,这个店里是找不到,我家里有很多,如果你有需要的话……”
“哼,”旁边忽然冒出来一声冷哼,精神矍铄的老人走过来,瞅了宋红均一眼,吹胡子瞪眼:“就你话多,叫你拿的东西呢?转头就给我忘记了?”
宋红均吓一跳,看着老人,赶紧把一只毛笔递给他:“爷爷,您看这个怎么样?”
老人低眸扫了一眼,捏了捏上面的毛,不是很满意:“还行,勉强能用。”
倒是裴曼宁惊讶地看着须发全白的老人,因为这个老人她在废品站看见过,就是文物分拣小组的,那群人都叫他宋老,似乎都很敬重他。
宋老也记得裴曼宁,毕竟小丫头长得太俊了,眉眼如画,唇红齿白的,放以前,就是那种红颜祸水的相貌。
在废品站看到的时候,他还疑了一下。
总感觉这小丫头蹲在灰扑扑的废品站,和周围的一切都格格不入,就像养在华贵庭院中的娇娇女,带着点富贵气。
“愣着干嘛?还不赶紧去交钱,东西买好了咱们就回去。”宋老吩咐自己孙子。
宋红均看看爷爷,又就看向裴曼宁,有些欲言又止:“那,那裴同志,我们就先走了。”
走出去没多久,宋老就看着自己孙子,精明的眼睛转了转:“刚刚那个女同志,你认识?”
自家孙子性格腼腆内向,还容易害羞,到南京这几天,都没见他认识什么人,更不要说主动和人家搭话了。
“认识,我知道她姓裴。”
老爷子背着手往前走,等了许久,“……然后?”
“然后?然后就没了啊。”
老爷子气得瞪眼:“你都和人家不熟,你还想把我那些宝贝借给人家?!”
还单纯得没一点心机,什么话都巴拉巴拉地往外蹦,就知道人家一个姓呢,恨不得把自己祖宗三代全交代了,连他修复画的工具都想借出去。
宋红均低下头,小声地辩解:“反正一两次又用不坏的。”
“你,你……你这个不肖子孙!”老爷子恨不得一巴掌拍他脑门上,但是想想,他就这么一个孙子,舍不得。
本来就够笨的了,再拍得更笨了怎么办?
“爷爷,您别生气,我知道错了。”宋红均看他生气,赶紧拍了拍他的后背,帮他顺气。
“你知道错了?啊?你说说错哪里了?”
宋红均低着头:“我不该没经过您的允许,擅自做主,还有,您三翻几次叮嘱我,防人之心不可无,我没有牢记在心里……”
还不算太糊涂!
宋老脸色稍稍缓和了点。
当初宋老就是被自己的学生“揭发”举报,才下放到农场去改造的,这几年,吃了不少苦,性情也变得冷漠许多。
以前铁骨铮铮,脾气耿直什么都敢说,现在都要斟酌再三了,而且,也很难信任别人了,看谁都总觉得像伪君子。
虽然上面下发了文件,给他平反了,还让他复职,但经历了这么多人情冷暖,陷害背叛,如今对孙子耳提面命地教他对人保持防备之心。
什么别有居心的人,别对人掏心掏肺之类。
裴曼宁:“……”
两人走远,裴曼宁就远远地坠在后面。
她倒不是故意跟踪两人,她回家也刚好是走这条路啊,隐约听见两人似乎在谈论她,裴曼宁尴尬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