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自昏聩的睡梦中被自己惊醒,落得满头满身的大汗,靠在粉末簌簌落下的墙壁上大口喘息。
浣碧不安地替她擦拭着,却又不敢惊动旁人,只得低声道:“小主,小主,您是不是梦魇了?”
甄嬛紧紧攥着浣碧的手,哑声道:“不是梦魇,而是我的梦魇应该醒了。”
受够了,真的都受够了!
甄嬛强打起精神,对着浣碧道:“那纸钱,你之前有多留着些吗?”
她一直知道从前的浣碧为了生母在地下不困苦,一直有每年在宫中偷偷烧纸钱的习惯。
所以甄嬛想清楚后,第一时间询问浣碧有没有纸钱,方便她烧点给父亲。
浣碧会意地握住她的手,懂得地点点头,只道:“小主放心,奴婢已经托人把消息带到安妃娘娘和惠嫔娘娘那里去了,相信要不了多久,两位娘娘就能把上好的纸钱带到宫中,给咱们用了。”
甄嬛闭着眼睛,呼出一口浊气,道:“如此也罢,到头来,还是要指望玲容和眉姐姐……”
听到这话的浣碧尴尬的笑了笑,捏紧了拳头,隐忍不发地看着甄嬛。
一开始,她本不想着欺骗如此悲伤的小姐。
但一想到她失去了母亲后,甄嬛从来都不为此关心她,呵护她,又让浣碧生了几分快意的情绪。
眼下,她只需继续按照那位面生宫女的吩咐,好好地欺骗甄嬛,陪她演一场戏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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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时候,皇上,地位,父亲,都是她浣碧的,而非甄嬛的。
紫荆城连续下了几日的雨,越发多了几分清爽凉意。
皇后坐在殿内的暖阁里,看着廊下的青瓷大缸中新开的几朵碗莲,盈盈巧巧的一朵并一朵,粉润的色泽如桃花宿雨,盈盈欲滴。
皇后赏着碗莲,逗着手边铜丝架上的一只彩羽鹦哥儿,问道:“皇上真的让祺贵人一个人搬进了翊坤宫?”
芳冬直着身子恭声道:“可不是?祺贵人眼下得了皇上的青睐,行事越发放肆了!”
皇后取过一支玉簪,笑吟吟调弄着鹦哥儿:“那按你的意思,本宫该怎么办?”
“皇后娘娘是后宫之主,按理说,祺贵人得了新住处,成为了那个地方的主位,理应每天来孝敬皇后娘娘,聆听娘娘的教诲才对。”
芳冬赔着笑,抬头看了看皇后的脸色。
见芳冬依旧不懂得人心和算计,笑着一张脸的皇后顿时停下了动作。
如果不是因为三阿哥一事,剪秋被皇上处死,她又何必再培养新人呢?
因此皇后只是冷冷剜了她一眼,旋即又是泰然温和的面容。
“自从太后和本宫觉得后宫晦气了些,招了几个新宠,皇上的那几个新宠就一直想尽办法霸着皇上,祺贵人得宠,能得皇上喜爱是好事,本宫去讨这个嫌做什么?只要皇上不是专宠那几个年轻狐媚的,便也罢了。”
她微微挑眉,摸着细白如玉的手腕,冷笑一声道:“只要祺贵人有生皇子的福气才好呢,那淳贵人肚子里的孩子,就算是生下来也不健康,本宫也没机会抚养了……”
芳冬忙道:“娘娘圣明。”
皇后婉然笑道:“不是本宫圣明,而是齐妃的三阿哥像是烫手山芋,本宫又怎可去干涉?倒不如做一个安静贤惠的皇后,由着她们争风吃醋去便罢了。”
芳冬接过皇后手中的白玉莲花簪,替皇后端端正正簪在丰盈的宝月髻上,笑道:“奴婢明白了。”
皇后淡淡笑了一声:“你方才说,菀贵人的父亲甄远道死了?”
芳冬忙道:“是,刚得的消息,因是晦气的事,也不算要紧人物,所以消息递进来慢了些。”
皇后“哦”了一声,扶了扶蝉翼似的鬓角,轻声道:“虽然慢了些,但到底是要紧的事,也是菀贵人可怜,先是被幽禁碎玉轩,父亲又去了,你想办法托人送些纸钱冥器给她,让她烧一些给她父亲尽尽心。”
芳冬怔了怔:“可是宫规严令,宫内是不许烧这些东西的……”
皇后的笑意温和,拨了拨那鹦哥儿鲜红的喙。
“宫规是宫规,难为她在冷宫里的孝心了,你好好去办吧。”
这一夜月落乌啼,正好逢着七月十五的中元鬼节,又是甄嬛父亲的头七之日。
天不黑日头就落了,那斜阳带着凄厉的血红色,像是谁把一整桶血都泼在了天上,任由它四溢滑落。
渐渐的天色亦昏暗下来,那血亦成了枯涸的血痕,黑红黑红地黏在了天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