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总觉得自己还有活路,鼓起勇气下了水,可能当年水下没这么凶险,他一路走,在河底下发现一条巨大的血管。
他当时有个很怪异的问题,上帝吃牛杂汤吗?天上的神仙扔下来一小块儿内脏或者血管,掉进河里是不是就是这种东西?
他是不是把这东西弄死就好了,他爬进血管里,那时候血管很窄,挤得他面目扭曲,想到了人类出生是不是也这样,经过一条甬道,痛苦落地之后嗷嗷大叫。
他走到最远的距离,一边走一边道歉,几乎算是另类的精神污染,他身体越来越软,知道就要变成蝌蚪人。
这条血管那么长,前方没有任何希望,到底还是人,在水下坚持不了多久,他走不动了。
这时候他突然想通了,这东西才不管,它要杀你与你无关,存在只是为了污染。
人都说死之前有走马灯,他一时间感觉自己已经死了,能想起老婆名叫陈芬,他妈叫李彩娟,但他竟然完全想不起自己叫什么。
他叫陈启航,在死的那一刻,他说自己是陈启航。
他不知道一百多年后的人还能找到他,也不知道有人会真的根据他的信息下水。
裴书看到“陈启航”的尸体反而确定了,前方可能真的有路,"陈启航"因为身上带着污染,走到这一步就失去了生命,算是“自然衰亡”的,而他的尸体并没有演变成蝌蚪人,这么多年也没被污染区消耗同化,证明这里跟其他地方很不一样。
说不定前方就是污染源或者出路,有另外一种诡异的可能,在这个特殊的污染区中,污染源和出路是同一个意思。
林晓风身体有点软,好像不断退化的除了四肢还有躯壳,走到这儿真的没力气了。
头盔内部摄像头照出她现在的身体,她竟然不是透明的,倒不是她终于可以让人看见了。
而是蝌蚪痣长满了她的身体,密密麻麻游动,她的脸已经变成黑褐色,五官模糊,正在逐渐蝌蚪化。
她一直没学会“显形”,此时是被迫的,原来她变成蝌蚪长这样啊,挺难看的,但祝宁看见肯定说她可爱。
林晓风想到祝宁,心里哆嗦了一下,不知道祝宁怎么样了,这么久了,她一直没下来。
白澄还在向前走,急于寻找那条出路,都不知道到底有没有路。
林晓风盯着白澄的背影,想到死去的新白澄,白澄自己不在意,但她心疼。
于是她深吸一口气,氧气越来越少的情况下,跟上了白澄。
没法走就不走呗,游过去当个小蝌蚪也很好的。
林晓风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眼里只有白澄的影子,他们知道需要领头羊,白澄走累了就裴书当这个角色,林晓风跟着就行。
突然,最前方的裴书停了下,林晓风险些撞上白澄的后背。
她努力睁了睁眼睛,看见血管的上方有一块儿黑色的痣,很大,边缘也不规则,好像人身上恶化的那东西。
痣会长在血管里吗?应该不会,但在污染世界什么都合理。
黑痣随着血管收缩微微起伏,四周竟然还有人为的痕迹,像是有人在这儿刻了个符文。
林晓风没看明白,可能很早以前有人在养这玩意儿?那又是谁在养?或者村民把一颗痣当成神来祭拜了?所以才知道下水之后有出路?
那场面不好笑吗?一颗恶化的痣成了渔村的保护神。
林晓风脑子越发迷糊,想不出答案,就像她不知道这条血管是用来干什么的,不过,这应该就是污染源了吧,接下来弄死就行。
裴书手里已经拿出另一把刀,因为身体变软了,刚一甩出来就手腕一抖,白澄接住刀,不是很利落,她手腕被割了个小口子。
明明都挺厉害的几个人,被渔村削弱到这个程度,连一把刀都拿不住,他们都快不行了。
白澄拿到刀之后,顿了下,转而递给林晓风。
没体力白澄也没说话,林晓风愣了,裴书理解了白澄想干什么,她想让林晓风来,他们这些走出高墙的人类,别管是调查员还是赏金猎人,唯一的共同点是很注重传承。
连那帮朝圣者都有出墙的仪式,所有人类的仪式都是在传承什么东西,某种情感,某种意志都算。
祝宁是恶魔,她不需要这些,但透明人林晓风一直缺个仪式。
白澄把刀递给林晓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