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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幕 童年的最后时光(第1页)

“芙宁娜!”

见到床上的少女悠悠转醒,夏洛蒂激动地叫了出来,险些惊到了旁边守着的玛丽安。“谢天谢地你终于醒过来了!”

芙宁娜睁开眼。她才刚刚清醒过来,却感觉好像过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她虚弱地看看夏洛蒂,又看看站在她身旁一脸担忧的玛丽安,一张口,声音干涩得连她自己都有些意外:“你……没事吗?”

夏洛蒂则一头雾水。“我当然没事啊,我很好。倒是你,昨天早饭后忽然晕倒在餐桌上。我和女仆们都吓坏了,赶忙写信让离这里最近的医生过来瞧瞧。芙宁娜,你没醒过来的时候真的很吓人。”她心有余悸地说。“你的脸色苍白得不正常,一点呼吸都没有,右手上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个大口子,现在血已经止住了。玛丽安大小姐几个小时前刚刚收到消息赶回来,她都快后悔让你独自待在胡桃居了。”

“夏洛蒂,你让芙宁娜休息休息吧,她才刚刚好起来。”玛丽安一脸愧疚地看着芙宁娜。多日不见,她原本丰腴的身材消瘦了不少,眼角好像还有未干的泪痕。“安娜,快把热水和粥拿过来。她昨天除了早饭什么都没吃,一定饿坏了。”

芙宁娜动了动眼珠,慢慢撑起身坐了起来,夏洛蒂赶忙将枕头垫在她身后。“我不怎么饿,只是还感觉有些困……夏洛蒂,你的右手还好吗?”

“右手?”夏洛蒂困惑地举起手,芙宁娜发现她的右手上依然有着大大小小的瘢痕,不过大部分已经长好了。“我的右手上有什么吗?你不会要说这些瘢痕吧。”她宽容地笑笑,把一个小型的餐桌支起来。“说实在的,女校的环境要求我们生活得比较……朴素,可能随便就在哪里刮到了吧。我的手没事,倒是你的手受了这么重的伤,这几天什么都做不了了。”

说话间,玛丽安接过安娜递过来的热水和粥,亲口吹了吹之后就放在芙宁娜面前的小餐桌上。“课业先放到一边,这几天好好休息,什么都不要想。”她心疼地看着芙宁娜缠满绷带的右手。“说点高兴的事情吧,再过九天,一年一度的丰收节就要到了,到时候不仅仅是外面,胡桃居里也要举办一场宴会。如果你们俩有什么想吃的想玩的只消告诉碧翠丝,我会差人给你们送来的。另外,”她转头看向夏洛蒂。“你父亲那边的情况我会派人过去提醒的。我待会儿还要去忙丰收节的事情,这段时间你务必一定要好好照顾芙宁娜。无论芙宁娜的父亲是谁,她都是我最亲的侄女。这样的情况发生一次也就够了,夏洛蒂·布林肯,明白吗?”

听到这句话后,夏洛蒂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战。“知、知道了。”

眼见气氛越来越不对,芙宁娜忙说:“姑妈,我累了。你去忙你自己的事情吧,让所有人出去,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儿。”说话间她敏锐地察觉到,刚才一直刻意隐藏自己存在的安娜隐晦地看了她一眼,随即便低下头。与芙宁娜初次见到她的模样不同,“她”的眼角有淡淡的蓝色光晕,如果不仔细看,很容易就会被误认为是泪痕或是睫毛的阴影。察觉到芙宁娜狐疑的目光,“安娜”朝她微微一笑,目光在她灰色的眼眸中停留了一会儿,什么也没说。

“另外,我想一个人静静地看会儿书,麻烦把书拿给我。对,就是那本,放在书桌上的,谢谢。”

水仙花。

等所有人都出去后,芙宁娜的脑海中瞬间再次浮现出了那日迷宫中所见的奇景。自从进入胡桃居后,无论是马车、花园、迷宫,还是她此刻所待的房间里,“水仙花”几乎无处不在。它们可以是马车边缘的装饰、可以是花园中再普通不过的观景、可以是花园小径的曲折转向,也可以是饱饮鲜血的可怖怪物、阐述生命之美的奇景。她心情复杂地看向手中的《水仙十字国童话集》,不由自主地回想起当时她的母亲将这本书交给自己的情景。

那是一个灰蒙蒙的阴霾天。尽管自从她出生以后,围绕着她是否是新任国王御前侍卫之女、女巫之女还是国王的私生女的争论一直未曾停歇,但有一点是毋庸置疑的,那就是:她是厄歌莉娅的女儿,是一位性情古怪、不苟言笑,却又能常常语出惊人、似乎随意便能左右王朝命运的女巫所诞下的、非人的妖怪们中,唯一一个拥有正常外表的“人”。有传言说曾有人的祖父幼时曾见过如她一般容貌无二的女子,也有传言说她是个无耻的老女人,为了钱、权和名利前前后后无耻地勾引了无数男人,接连生下了许多奇形怪状的孩子。自她有记忆以来,她的大部分童年回忆都充斥着德·伊凡公馆中冷硬的墙壁、干巴巴的面包和水,以及会在夜晚赌钱偷情的男女仆人。没有欢笑、没有漂亮的裙子和好看的花朵,甚至没有童话书。在芙宁娜漫长的童年生活中,她唯一的玩具便是卧室中一排排大部头的枯燥法律书和字典之类的工具书。靠着自学和仆人们随性所至的指导,芙宁娜认识了很多字,也提前接受了许多她这个年龄段不应该去接触的黑暗面并习以为常。就在芙宁娜以为这样平静而安逸的生活会永远继续下去时,有一天,几个陌生的身影敲开了德·伊凡公馆的大门。他们宣称是受了她未曾谋面的母亲、巫女厄歌莉娅之托,前来照看她并让她接受现代教育。在那之后,灯光、赞美与敬畏骤然填满了她生活的每一个角落,甚至犹嫌不足地越填越多。她仿佛被人们架着、推着,就这么离开了原本平静枯燥的生活,强行从童年来到了多彩缤纷的少女时期。收到玛丽安姑妈的信后,芙宁娜正收拾着行李,一个仆人忽然敲开了她的房门。“芙宁娜小姐,”她认得那个仆人:在世俗的评价里,她是个皮条客;而且在她的童年时期,芙宁娜曾亲眼看过她与那些陌生男人之间发生的腌臜事情。但她对芙宁娜很好,给她糖吃、亲昵地叫她“小怪物”,还经常给她讲一些她家乡给小孩子讲的童话故事,尽管那些故事个个荒诞不经、充斥着大量不堪入目的粗俗词句。她局促地站在门口,头一次显现出不知所措的样子。“厄歌莉娅……您的母亲在二楼等你。在您临行前,她对您有话要说。”

这是芙宁娜头一次见到她的母亲、那位传言中赫赫有名的“女巫”。此刻,她正背对着芙宁娜,站在一扇巨大的玻璃窗边。明明天气已然入秋,她纤弱的身上却仅仅只披着一件灰色单衣。芙宁娜站在门口。她的心情自见到厄歌莉娅起就变得无比复杂,有很多话她想对她说、有很多问题她想问,最后却被一道无形的屏障统统梗在了咽喉处。她张张嘴,最后只是生硬地对她这位并不是那么负责任的母亲说了一句话:

“我马上要走了。”

女人仍站在窗前,仿佛只是一尊披布的大理石雕塑。芙宁娜等了一会儿,直到玛丽安的马车来到了公馆楼下,轿夫发出不耐烦的笛声,她摇摇头,忽然发觉她此刻的行为简直无比接近一个滑稽可笑的小丑。她看着窗边依旧一动不动的女人,想说几句讥讽嘲笑的话,却发现她根本找不到合适的词句。正在这时,厄歌莉娅突然开口了。

“一切生灵皆有迹可寻,一切悔恨也终将淡去。”她转过身,芙宁娜发现她竟然长了一双宝石般明亮的深蓝色眼睛。“既然最初的生命来自众水之下,那么最后的歌曲亦将于此结束。命运早已指好了应行的道路。我的孩子,拿上这本书,离开这里,永远别再回来。尽管旧日的暴雨早已洗刷了所有罪愆,但崭新的生命早已在暗处规定好了所有故事的结局,无可违逆、无可更改。”她将一本书交给芙宁娜,后者匆匆扫了一眼封面,发现那竟然是一本再普通不过的童话书。芙宁娜抬起头,她还有好多事情、好多问题想问问她,可当她再次看向窗边,哪里还有厄歌莉娅的影子?只有高大的落地窗、阴沉的天空,以及永远以沉默回应她的德·伊凡公馆。

芙宁娜闭了闭眼。随即,她打开了那本厚厚的《水仙十字国童话集》,用另一种仔细的、甚至是谨慎的态度,再一次去阅读那些先前她认为荒诞不经的故事:

序:

很久很久以前,在幽深的水底有一个水晶般剔透纯净的国度。那里没有战争、饥饿和病痛,人们自由自在地生活着。而在众水欢腾之下的安眠处,有一位贤明而美丽的公主。公主爱着所有人,人们也深深地爱着公主,尽管他们只能从书本、从歌谣,还有落雨时的水痕与水中绽开的花朵才可感知公主的存在。公主常年居于静中之静的永恒宫殿里,侧耳倾听着人们的悲欢。她左手持一把能够称量万物价值的天平,右手执一柄锋利的十字利剑,面前是一面能映出万物形色的水镜。这三样东西是大地授予她的三样信物,昭示着她对水之王国无可置疑、无可动摇的权柄。在她身旁,匍匐着她最初也是唯一的眷侣、她最忠诚谦卑的奴仆与侍卫:一条瘸了腿的龙蜥。在公主还尚未成为公主的那些久远年岁中,他们也曾一同于星夜下翩翩起舞,彼此亲密更甚人世间任何一对佳偶,还一同诞下了许多孩子。那些孩子既是他们的孩子,也是众水之子、众生灵的信使,人与水的调停者。在白天,她们因对万物之灵的喜爱而能够变幻为各种模样,与众生欢乐地共舞;而在夜晚,她们则回到宫殿,拱卫着公主与她的侍卫。群星是她们的眠床、绿草是她们的锦缎,而在她们最终舍弃了形体之后,才能真正回到母亲的怀抱、并以另一种形态重生:在那众水的国度中,记忆与情感不会淡去,而是被承载着祝福的水之灵不断稀释,尔后作为新生的赐福、平等地分给每一个同样美丽可爱的孩子。而现在,王座倒塌、宫殿隐匿,众水的国度已然不复存在。本书所要讲述的,即是在那些无忧无虑的岁月,在众水的国度中发生的怪诞诸事,以及因为陆上之人的贪婪、自私、高傲,忘恩负义与胆怯,最终导致水之国覆灭的事情。此书以飨诸君,颦笑皆由自。

……

…………

之后便是各类短小精悍的寓言故事。芙宁娜随意翻了几页,很快就读到了最后。奇怪的是,这一章上并没有任何章节名。原本应该写着标题的地方突然出现了几道潮湿的水痕:

“不是任何人都可以承受真相的重量。真相必须付出代价。得知真相之人将会……”

被晕染的字迹。芙宁娜翻过这一页,继续读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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