鸣寒拿出照片,“你去过‘曾燕’家里,你们是朋友,你得知她可能遇害,居然没有联系她?”
看到照片,吴怜珊脸色泛白,仿佛根本不知道还有这张照片存在,“你们……你们是因为这张照片找到我?”
鸣寒也看照片,“对,你没有看镜头,这张照片是‘曾燕’偷拍的。她为什么会偷拍你的照片?”
吴怜珊无措道:“我,我不知道。”
鸣寒给了她片刻的冷静时间,又道:“那这样,我们先从你们如何认识聊起,你也好回忆回忆这张照片是怎么来的。别紧张,我今天来找你,并不是怀疑你,‘曾燕’这案子影响不小,所有和她有关的人,我都得一个个接触,明白吗?”
吴怜珊挺了挺腰背,犹豫着开口,“我和燕子姐,是跳广场舞时认识的。”
她开始讲述时,陈争也已经来到九院内科,站在门外听到了比经理更详细的版本。
吴怜珊老家在函省北边的雅福市,家里条件一般,父母因为交通事故早亡,她从小跟着奶奶一起生活。她的成绩说不上优秀,为了今后有个稳定的饭碗,她选择了读卫校。刚入校时,她就开始打工,但都是零散的工作,直到来到南春街的便利店,才算是有了比较固定的收入。
她对卢经理说,是因为想要锻炼身体才去跳广场舞,其实并不准确。起初她对广场舞的印象还停留在“老年活动”上,自己一个年轻人,怎么能去跳广场舞?但今年开春之后,她经过南春街的坝子时看到了“曾燕”。“曾燕”站在最后一排,身体舒展,即便已经跳得满头大汗,仍挂着明亮的笑容,仿佛一株在春风中摇曳的绿藤,生机勃勃。
那一刻,她被“曾燕”所吸引,竟是也跟着节奏感极强的音乐晃动起身体。“曾燕”转过头,视线与她对上,她尴尬地停下动作,“曾燕”却冲她笑着挥手。她不善于和陌生人打交道,立即快步走开。
但从那之后,每次经过坝子,她都会下意识寻找“曾燕”的身影。她发现在最热闹的晚上,“曾燕”从来不会出现,只有在白天的坝子上,才会有那一道倩影。不过就连白天,“曾燕”也不是每天都出现,一周大约会来一两次。
有一次,她在一旁看“曾燕”跳舞,又被“曾燕”发现了,这次刚好轮到音乐间隙,“曾燕”向她走来,“见你好几次了,不来一起跳吗?”
她有些紧张,“我,我不会。”
“学学不就会了,来,我教你。”“曾燕”将她拉到队伍末尾——“曾燕”总是站在末尾。音乐再次响起,“曾燕”给她示范动作,她从起初的放不开,渐渐适应了节奏,跳到后来,两人都是满头大汗。
“你学得好快!”“曾燕”不吝啬夸奖,“你住在这附近吗?要不我们以后就一块儿跳?”
“我在那里上班。”她指着不远处的便利店,“你呢?你也是学生吧?”
“我……”“曾燕”摇摇头,“我工作了。”
吴怜珊觉得自己很失礼,局促地邀请“曾燕”到便利店里来,请她喝水。“曾燕”笑道:“好啊。”
后来“曾燕”每次来跳舞,吴怜珊有空都会和她一起,她不来时,吴怜珊也会自己去跳。时间一长,两人成了会聊聊各自生活的朋友。“曾燕”说自己在枫书小区附近的小吃巷卖凉拌菜,一个人生活,想趁年轻多攒点钱,还要多锻炼,不然老了之后不好过。吴怜珊则经常吐槽自己的校园生活,还有男朋友。“曾燕”到底年长一些,早已踏入社会,总能将吴怜珊安慰得服帖。
卢经理对“曾燕”有意思这件事,吴怜珊给“曾燕”说过,“曾燕”说:“一定要帮我拒绝,我对结婚生子没有兴趣。”
今年7月,吴怜珊毕业了,但由于没有立即找好工作,夏天也继续在便利店上班,和“曾燕”像往常一样交往。
“你去过几次‘曾燕’家?”鸣寒问。
吴怜珊像是被踩到了尾巴,“只去过一次!我们其实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熟。”
鸣寒说:“这倒是,小吃巷的人没怎么见过你。那么,8月10号你为什么会去‘曾燕’家里?”
吴怜珊显得很低落,“我和我男朋友吵架了,没地方去,心情很差,不知不觉就走到小吃巷去了。”
吴怜珊的男友比她小,也是卫校的,本地人,在卫校外面租了房,他们平时住在一起,吵架后吴怜珊一个人出来,迫切地想要找人倾述。
同学和老乡她都不愿意找,他们是她生活圈子里的人,她害怕被看不起。只有“曾燕”,像个大姐姐一样,温柔、理性,每次都能说到她心坎里去。
她来到小吃巷时,“曾燕”正在收摊,她没去打搅,等到“曾燕”推着车离开,她才跟上去。“曾燕”有点惊讶,一问出了什么事,她就忍不住泪水。“曾燕”连忙将她接到家中。
那天晚上,她躺在“曾燕”的床上,诉述自己的难处、男友的不讲理。“曾燕”默默听着,递纸给她擦拭泪水,告诉她女人应该活得更加独立、强硬,过不下去了就分手,下一个更乖。
她当时情绪激动,觉得“曾燕”说的一切都是对的,也打定了主意一回去就和男友提分手,从此专注事业,像“曾燕”一样在年轻时存足够的养老钱。
两人聊到后半夜,吴怜珊忘了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了,但记得睡前跟“曾燕”保证,这恋爱绝对不谈了。
次日,吴怜珊刚一醒来,就感到迟来的尴尬,夜里说的话现在想来,一方面不现实,一方面有点情绪过于外露了。白天还要去找工作,她急着离开,“曾燕”朝气蓬勃地给她加油,似乎相信她今天就会把男友踹了。
“照片应该就是那时候拍的。”吴怜珊说:“我换好衣服之后。但我不明白她为什么要拍。”
鸣寒问:“后来呢?你们见过面没?”
吴怜珊说:“没有,我根本没真的想分手,回去就和男友和好了。我觉得这事不好跟她说,而且,而且她一来就劝我分手,我也有点不舒服。”
两人的交集本来就只存在于广场舞,吴怜珊开始在九院实习,再也没时间去南春街跳舞,且刻意回避“曾燕”,渐渐地就淡了。
吴怜珊眼中涌出泪意,“我不知道她为什么遇到那种事,她是个好人,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