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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页分局对面的这条路,有一盏路灯坏了,在陈争的视野里,鸣寒很快消失在浓墨般的夜色里。鸣寒离开时说的那句话让他短暂走神,不久听到斜后方传来喇叭声。车停在这儿是有点挡路了,他正想挪开,注意到那是分局的车。
孔兵也刚做完排查回来,要是前面停着的是别人的车,他就绕过去了,但一看是陈争的,下意识就摁了喇叭。“你停这儿干什么?”孔兵下车,陈争也刚推开车门,孔兵往车里瞅了眼,“要去局里不能停进去吗?”
陈争懒得解释自己只是送鸣寒回来,“孔队,枫书小区那边查出什么没?”
他不问还好,一问孔兵脸色更难看。今天下午在会议结束后,张局等领导不放心,又抓着他们开会,等到能出去查案了,时间也没剩多少。侦查重心还是在枫书小区、小吃巷,在曾燕本人身上,所以排查仍旧围绕这一点来做。
居民们对曾燕的印象停留在“凉拌菜好吃”、“人热情”上,有几个大姐说,前两年看到曾燕单身,一个女人起早贪黑干活太辛苦,给她介绍过男朋友,但她总说生孩子辛苦,养孩子要花太多钱,自己都还没有活明白,就不去受那个罪了。热脸贴了冷屁股,现在没人再操心她的亲事了。
“你知道那是什么感觉吗?”孔兵说着说着,就不由得跟陈争诉苦,“查这么久,我总觉得这个人是悬空的,前后有两个曾燕,前面的那个不受待见,却是鲜活的,很容易查到她和哪些人结怨,后面这个像是假的,难以捕捉她到底是怎么惹来杀身之祸。”
陈争听孔兵说着调查时遇到的难处,想到的却是自己以前的队员,他们也会诉苦,而倾听是他这个刑侦队长的责任。现在他早就不是刑侦队长了,挂着一个研究员的名号而已,却还是有人跟他诉苦,仿佛他天生就应该吸纳一线刑警们的负面情绪,再嚼吧嚼吧,自己消化掉,反馈给他们积极情绪和往前走的动力。
孔兵大约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脸色有点臭,又说:“我们今天找了些老人,他们对曾群的印象基本上能够佐证郑香雪的话。”
陈争说:“曾群年轻时蛮狠无礼?”
孔兵点头。曾群摆摊卖“小燕凉拌”后,变得热情好助人,再加上他用女儿的名字命名凉拌摊,拉了一波好感。时间一长,人们淡忘了他年轻时不学无术,他得病之后,还有不少街坊帮助他。
但亲眼见过他打架斗殴的老人家,对他始终很是忌惮。他们还记得他父母以前是附近工厂的工人,他还有个姐姐,他是家里最小的一个。父母找关系让他进厂,厂里的纪律也管不住他。他后来是被开除的。之后他就成了地痞,和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有钱花时从不回家,没钱了就找老母亲要。工厂消失在时代的烟尘里,老一辈去了之后,曾群的姐姐就跟他断了关系,他更加肆无忌惮,据说还在外面贩过毒。
陈争警惕道:“有证据吗?”
孔兵摇头,“都是口口相传。现在我想先找到曾群的姐姐。对了,还有个事。我今天查户籍信息,发现曾群根本没有结过婚,但老人家说,以前看到过他的妻子,他们都以为他是结了婚的。”
“没结婚……”陈争想了想,将话题拉回曾群的姐姐,“确实得先找到他姐,他结没结婚的问题,自家人肯定比外人清楚。另外,我有个想法,需要通过曾群的姐姐来核实。”
“什么?”
“我怀疑现在遇害的这个曾燕,才是曾群的亲生女儿。”
孔兵说:“为什么?那以前的那一个是?”
陈争将上午去二中打听到的事告诉孔兵,又道:“曾群的女儿到底是谁,关系到我之后的调查方向。”
孔兵消化了一会儿,看向陈争的眼神有些奇怪。
陈争:“嗯?”
孔兵笑了声,“不愧是在省会当刑侦队长的人,有点本事。”
这种程度的阴阳怪气,陈争原本懒得理会,但不知是不是今天和鸣寒待一起太久,受了些许影响,他直言:“阴阳怪气就不必了。”
孔兵顿时蹙眉,神色掺杂着尴尬和气愤,几秒后才开口:“我没有阴阳怪气。”
陈争正拉开车门,闻言回头。
孔兵一副不善表达的模样,还想说点什么,见他要走,烦躁地摆了下手,“算了。”
陈争回到家,经过小吃巷时进去看了看,小贩们仍旧张罗着生意,似乎并没有受到案子的影响,但巡逻的城管变多了,在摊边流连的小孩肉眼可见地减少——大人们多少操心孩子,早早将他们赶回了家。
陈争打开音响,播放轻音乐,在乐声中闭目须臾,然后翻开记事本,沉下心来梳理这一天下来增加的线索。
与之相反,柯书儿在家中坐立难安,电视柜边专门打造的盲盒摆台被杯子砸了个稀巴烂。曾燕死了?但那和她有什么关系呢?她们只是高中校友而已,她和曾燕根本不熟!那个警察还说什么现在的曾燕不是以前的曾燕,为什么要专门对她说?是在试探她的反应吗?
她抓扯着头发,费劲地回忆自己到底和警察说了什么?是不是暴露了某些不能让警察知道的细节?
她拿起手机,再次拨打那个没有存名字的号码,仍旧无人接听。
“操!”她对着空气骂道:“你是死人吗?有事找你就找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