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半信半疑,毕竟那纨绔子弟一向名声在外,在场的皆知他行事荒唐,谁知那丫鬟的主子,府里的老夫人却认定了是丫鬟在勾引纨绔子弟,当众扬言府里容不下她这样的下贱蹄子,要将她发卖了赶出府里。
“众位宾客离开后,丫鬟仍跪在老夫人的面前百般声辩,磕头求老夫人饶了她此次,莫要将她发卖了去,老夫人却不为所动,命人将她送去了柴房关着,待次日一早便将她发卖了。那丫鬟乞求无门,知道老夫人是下了狠心了,终是对自家主子死了心,一旦被人发卖出了这府里,怕是更不知自己会落得何种凄惨下场,便趁着看守在门外的婆子没留意到,打碎了碗,用碎片割脉自尽以证清白。
“待看守她的婆子察觉到不对劲,那姑娘早已断了气,婆子吓得赶忙去禀明了老夫人,老夫人得知后竟无半分动容,并不曾顾着多年的主仆情分好生安葬了她,而是遣了人将那姑娘的尸身扔在了乱葬岗。等到那姑娘的父亲得知女儿的死讯时,已是几日后了,他赶去乱葬岗时,哪还找得到他女儿的尸身……”
陈大明紧咬着牙关,身子仍是止不住地打颤。
裴源行说的每一个字,皆让他感到自己的心口像是被人用刀子划出一道道口子来,疼得他瞬间红了眼眶。
自从女儿木槿去世后,他每日每夜都在想着替她。
裴源行静默了几息,又开口道:“那姑娘的父亲得知了整件事的原委,发誓要报复那两个害她冤死的始作俑者。他很有耐心,等了大半年才开始动手。那个在筵席上轻薄了她女儿、却将脏水一股脑儿地泼到她身上、没得到任何惩罚的纨绔子弟,在一个深夜逛过青楼后,在回家的路上被人袭击,那纨绔子弟被凶手敲碎了脑袋,待有人发现他时,他早已没气了。
“因死者随身携带的贵重物品皆被人拿走了,官府据此认定这是一起抢劫杀人案,凶手应是见财起意,本意只是想要夺走那人的财物,却因死者拼命抵抗,凶手一时惊慌才下了狠手,官府虽几次追查此案,无奈苦于没有更多的线索,一直没能将凶手逮捕归案。
“至于那姑娘的主子,也就是那位当众下令将她发卖的老夫人……”裴源行的目光瞧着有些冷,“对那姑娘的父亲而言,想要替女儿报仇,显然要更为棘手些。老夫人年老体衰,平日里几乎可以说是足不出户,便是偶尔出一趟门,身前身后也总是一大群下人跟着,让人根本无从下手。
“那姑娘的父亲已然杀了害死他女儿的纨绔子弟,自然不可能轻易放过那位铁石心肠的老夫人,他打探到老夫人每年到了观音生辰日那日,便会去福佑寺上香。他觉得这是个下手的好机会,便改了自己的姓氏,将自己的过往统统抹去,在福佑寺里寻了份差事,成了寺庙里一个打杂的下人,只等着次年老夫人前去上香的时候动手,可他没料到的是,那一年老夫人生了病,最后没能如往年那般去福佑寺祈福。
“那父亲是个极有耐心的,他可以等,今岁老夫人不来,那便等次年,哪怕次年不来,还有后年,只要他还在福佑寺当差,就总有一日能让他等到老夫人。他一心只想着报仇,已顾不得旁的了,为了夺取老夫人的性命,他有的是耐心和时间等。
“如此又过了一年,到了观音生辰日那日,那位老夫人果然如他所愿,带着府里的女眷和丫鬟婆子前来福佑寺上香,而他也事先就早早做好了动手的准备。没承想一只不知从哪钻出来的野猫在安排给老夫人的厢房里撒了一泡尿,老夫人哪受得了这委屈,一刻都不愿再待在那厢房里,逼着福佑寺的沙弥赶紧为她换了一间厢房。
“那父亲只是个打杂的下人,他只知老夫人会在哪间厢房住下,却不知中途老夫人换了厢房,待过了良久,府里的女眷都在各自的厢房里歇下了,他偷偷摸到窗外,将厢房的门窗锁死,放了一把火烧了厢房。因门窗被他锁上,屋里的人没了半点生还的机会……”
裴源行的眼眶渐渐染上了一点红,心里泛起密密麻麻的疼。
就因为他眼前的这个人被仇恨蒙蔽了双眼,太夫人又中途换了厢房,阴差阳错的,前世云初就此白白丢了性命。
陈大明静默良久,才不屑地嗤笑了一声:“便是杀错了人又如何?死的那个人终究也是侯府的人,跟那死老太婆都是一丘之貉罢了,想必她平日里龌龊事也没少做,死了便死了,那父亲也算是替天行道了。”
裴源行瞥了他一眼,目光严峻。
“一丘之貉?”
第五十九章
说到这里,裴源行顿了顿,调整了一下呼吸才继续道,“你不认识她,不了解她的为人,还敢大言不惭地说她活该?你不过是拿这种荒谬至极的借口来说服自己,妄想着让自己的良心好受些……
“替天行道?!当真是笑话,你害得一个无辜之人枉死,竟还没有半点愧疚。你这般草菅人命,跟你一心想要报复的老夫人又有何区别!”
陈大明的脸色变了又变,张了张嘴,却又想不出任何反驳的理由来。
他的的确确是打着夺取那两人性命替女儿复仇的念头,不过他从没想过要害无辜之人的性命。
草菅人命?!
他竟和那老太婆一样的恶毒么?
他的槿儿若是知道了他可能会伤害到一个无辜者的性命,又会如何看待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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