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滴落在他指尖上,聂照捻了捻,不由得露出笑意。
皇后现在必定还没睡,他转而向凤仪宫走去,顶着雨,直挺挺跪在门外,像一截挺拔的松柏。
宫人来来往往,见状连忙禀报给皇后。
“竟是真心要求娶的?”皇后皱眉,喃喃道,“先由他跪着。”
女官小心翼翼劝谏:“娘娘,外面下雨了,若是将人淋坏了怎么办?聂二夫人必定会心疼。”
皇后摆手:“先跪着,又不是一次两次了,哪里那么娇气就跪坏了?我倒要看看他有几分的诚心。”
聂照一提亲,她才想起中都里还有这样一个可以纳入驸马人选的人,当时凤仪女官择选人选的时候,也下意识将他剔出去了。
今天一天,皇后都在琢磨这事儿。
论长相身段,不说中都,就是这天底下恐怕找不出比他更好的了;论能耐,二十一岁的神武军统领,顶尖的青年才俊;论性格人品,有时候确跳脱了些,但大事上靠得住。
关键知根知底,对女儿好,女儿也依赖喜欢,只要一直这样和和美美的,她就算百年之后也能含笑九泉了。
在这些优点面前,年龄甚至都不算什么缺点。
至于她那个儿子的未来,她半点没挂心,不算计别人,就算行善积德。
要选就选最好,要做就做最优,聂照确实符合皇后争强好胜了一辈子的人生理
念。
不过虽然心意在这儿,但总不能他一开口自己就答应,天底下没有这样议亲的女方,就连皇家公主也不例外,怎么都得拿捏着点儿。
女官自潜邸就跟着她,自然清楚她的意图,不是不满意,只有满意了,才配让娘娘考验。
她既想卖未来驸马个好,又不忍心人一直在雨中拎着,命人送了把伞去。
只是聂照觉得既然诚心就要有诚心的态度,避开打伞的宫人,自个儿又换了个地方跪,宫人没法子,只能回去复命。
雨越下越大,几乎连成幕布,把人的身影打得破碎,不成形状。
夜里,宫人们时不时悄悄向外瞥一眼,果然见人还直挺挺跪着,心里多了几分敬佩。
皇后这一夜也没睡踏实,大早就匆匆问宫人:“怎么样了?”
宫人道:“还跪着呢,一刻都没歇,恭喜娘娘,喜得佳婿。”
皇后红唇轻扬,挑眉抚了抚发上的步摇:“不错,这才配得上我女儿,任他是天王老子还是什么天神下凡,也甭想轻易娶走我的宝贝心肝。找个太医去给他看看,别坐下什么病根儿,到时候婚约又不成了。”
然后随手示意女官封赏下去,“本宫今天高兴,阖宫赏一季月钱,凤仪宫额外赏一年。”
众人都兴高采烈,女官心里默念阿弥陀佛。
也就聂三这跪惯了铁打的身子,要换那几个文文弱弱的公子,恐怕半刻就不行了。
聂照向宫门叩首谢恩,被人带下去施针灌伤寒药了。
第五扶引早上一起来,就听着外头喜气洋洋的,来往宫人脸上都挂着笑,他一面穿衣,一面问:“怎么了?今儿都这么高兴?”
黄门给他系衣带,知道太子一向不大喜欢聂三公子,此刻不知道笑还是不笑,扯出个尴尬的表情:“太子殿下,大喜啊,皇后娘娘方才下旨,给公主赐婚了?”
第五扶引眉心一跳,直觉不好,不是按下不提了吗?怎么匆匆定下来了?照母后的性子,小瑾若不点头,这亲是绝对定不下的,他忙问:“谁家得此殊荣?”
“宣平侯聂家三郎,正任神武军统领的那位。听说昨夜冒雨在宫门前跪了一夜,背都没弯一下,娘娘觉得他诚心,凤颜大悦,加上公主喜欢,就敲定了,才赏了阖宫月钱,宫人们都很欢喜呢。”
第五扶引扯出个不知是笑还是哭的阴森表情。
聂照,你还真是好样的!狗东西!
黄门小心翼翼问:“殿下,那现在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公主喜欢,母后凤颜大悦,现在哪儿轮得到我置喙?”第五扶引深吸一口气,终于恢复了以往的风度翩翩温文尔雅:“取本宫私库,再赏宫中。”
黄门头压得更低了,分明听出三分咬牙切齿,心中不由得敬佩。
你说要么人能当太子呢,肚量就是大,死对头成了妹夫,这么快调整好情绪不说,还能放血割肉给宫人送赏赐,就这心态都够他学一辈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