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工匠忙着手里的活计,好奇地八卦,“听说这院以前还住过皇家贵胄,你们先生竟然待太太这般好?真是难得。”
“是我们命好,被千挑万选来这边。”
“谁说不是,不过再好命,也比不过里头那位。”
李一叙迈进门槛,内院里的谈笑声戛然而止,管家示意李一叙稍候,径直便沿着走廊拐到了时纯常住的那间屋子。
有人推开轩窗,李一叙看到时纯正背对自己倚在榻上。
裴今澜一边系着扣子,一边接过玻璃杯往她唇边递,榻上的人似有些不满,推了两次,最终还是抵不过乖乖顺从。风散落银杏,窗户似有所感地合拢,裴今澜侧身挡住风口,他看不到她了。
那曾是他们拥有过无数次的场景。可此时此刻,李一叙只觉得自己是个外人。
外人。
李一叙陡然一惊。
看着眼前明显刻意为之的“恩爱”,他蓦地想起时纯屡次故意和他撇清关系,划清界限的举动,眼底慢慢地慢慢地莹出一点笑意。
谁说自己输了。
裴今澜,你让我看到这些,不就是为了让我却步?可你竟能急切成这样,可见……他突然振奋起来,时纯要是心里没有自己,他怎么会自乱阵脚。
他像握住了一根稻草。
宽叔拾阶而下,迎面而来,李一叙昂首挺胸地站着,率先抱歉道:“烦劳替我转达,临时有点事。改日再登门拜访。”
宽叔笑应,目送李一叙出了垂花门,这才赶回内院。
内院人来人往,忙忙碌碌。
时纯扫了眼院子里一色的匠人,消化着被裴今澜硬灌了一杯苦药的不悦,继续和对方打商量,“我不可能日日都住这里,学校课业很重,我们还有大把的实操课,还有毕业微电影要拍,我已经落下一大截了。”
“那就白天上课,晚上宽叔接你过来。”裴今澜唇色很浅,精神却很不错,大约是早上金医生看过有所缓解,此时说话都度上了一层柔腔,“时纯,别挑战我的耐性,我已经答应你今天去去叶弘巍了。”
时纯闭嘴,扭身从榻上下地,刚落脚便觉得十足的头重脚轻,看来昨晚果真着了凉。
裴今澜看在眼里,却冷言冷语:“给你放假,是让你好好休息,非要跑出去找晦气。活该。”
时纯:“提前约好的。”
反正她也就去这一次,算是了结她的一桩心事。
不过,这话她没说。
裴今澜一颗心八百个眼,她要是露出一点破绽,绝对要被他拿捏利用查的明明白白,她无所谓,可她不能让无辜的人再受牵连。
自从叶弘巍判决下来,这还是时纯头一次见他。
她坐在隔音玻璃对面,差点没认出他,人瘦了很多,头发剃得很干净,整个人都显得紧绷又敏锐,看到时纯立刻睁大了双眼,情绪激动地大喊大叫。
直到话筒里的警告声响起,他又安安静静坐好,小心翼翼地拿起了旁边的座话。
两个人的谈话并不温馨,多半是时纯面无表情地复述叶家的状况,叶弘巍时不时冷笑几声,在听到时纯拿出体己帮他填补窟窿,安抚受害者时,他脸上才终于流露出几分惊讶。
在工作人员的催促下,时纯顿了顿,终于问了自己此行的目的。
“舅舅,我不欠你,也不欠叶家了。”时纯也不知道自己在踌躇什么,只是偶或梦到的场景总让她闷闷难安,她直视叶弘巍的眼睛,终于问道:“但是你,到底还有没有隐瞒我的事情。”
叶弘巍满口不在乎,“我能有……”他语气一顿,突然心虚起来。
时纯见状,连忙追问。
叶弘巍的心思早就被扒了个精光,此时也懒得掩饰,只有些六神无主道,“有什么大不了的,你现在比我能好到哪里去?还有心思管这些闲事。”
“十年前,你半路救我去医院!”时纯几乎要站起来,她有些激动地追问,“当时,你到底有没有回去帮我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