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洛小时候住在金仓县城中心的老城区里。
住在这儿的基本都是可以数到三代以上的土著。
高低错落的自建房沿着逼仄的小巷子一溜儿排开,前面人家透过自家窗户就能听到后院孩子不听话被家长打骂的哭声,后院人家则会在天气晴朗的时候直接把被子摊晒到前屋的房顶上。
在一片密密麻麻的民宅中,有一个被围墙隔开的小区,里面是几栋五六层高的筒子楼,大多是廉租的公房。
和桑洛关系还不错的同班同学盛珂就住在那个小区,但奶奶从不让她去盛珂家里玩儿。
听奶奶说,那片最早是菜市口的行刑场,吃了枪子儿的重刑犯就地埋在附近,后面全都是乱坟岗,本就是狐仙的大本营。
人民公社运动搞起来之后,人气压住了狐仙,他们才四处逃散。
等到八十年代,大队没了,荒废冷清了一段时间,四散的狐仙趁势又回到了老根据地。结果没几年新楼又盖起来,扰了狐仙的清净。
简言之,那块儿地方不太妙。
桑洛记得,在自己上幼儿园的时候,爸爸忽然开始间歇性没来由地吐血,把全家人都给吓得够呛。
起初,以为是肺结核,送去医院检查,结果却一直没查出确切的病由。
那段时间,奶奶夜里总能听到院子里有窸窸簌簌的声响,家里的土狗小黄也整夜吠个不停。
奶奶被吵得实在吃不消,半夜爬起来抄起门口的笤帚对着狗屁股就是一顿胖揍,可是每每到了夜里,依旧如故。
接连几天,家里人不仅休息不好,连带着心情也惴惴不安起来。
还是奶奶最先发现了端倪。
她在天井里的两口水缸的盖子上发现了一连串黑黑的小脚印,好像是某种小型野兽的足迹。
还在外面的水泥楼梯上看到了散落的一撮动物毛,看着好像也不是桑洛家狗子的花色,愈发笃定是隔壁公社的狐仙作祟。
那段时间,桑洛家正在商量分家。
奶奶有两个儿子,桑洛的大伯和桑洛的爸爸。
当时,桑洛的爸爸已经攒到了人生的第一桶金,在新开发的郊区相中了三室一厅的商品房,打算从三代同堂的老房子里搬出来。
奶奶猜想,一定是狐仙舍不得放桑洛的爸爸走,故意从中捣乱。
于是,她赶紧催桑洛的爸妈赶紧筹备新房事宜,尽快搬过去。家里人只当是奶奶封建迷信,并没有当回事儿。
只是桑洛爸爸的病一直没有什么起色,去城里找了名医也是一样无解。
半信半疑之下,还没等新家的家具添置妥当,桑洛一家就匆匆搬了出去。
说来也怪,自从搬家之后,桑洛爸爸无因可循的吐血竟渐渐止住了,一向不信鬼神的妈妈也是暗暗吃了一惊。
可是,令一家人没有想到的是,与此同时,风风火火的奶奶紧接着倒下了,卧床不起,同样查不出症结。
年幼的桑洛并没有关于奶奶病得奄奄一息的记忆,但是据桑洛妈妈的回忆,当时,奶奶病得下不了床,极度虚弱,医院直接开了病危证明,让接回家准备后事。
家人无计可施,又不能眼睁睁看老人送命,索性死马当作活马医,从附近乡下请来了跳大神的四奶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