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快0点,张名铮等她进来就跟她说她睡床,他自己打地铺。
诸君安看了一眼床,也是白色的蚊帐,夏凉的竹席,床上很干净,也没什么东西,连被单都没有,只有一个枕头和一块挺大的毛巾。
她对这张床已经很熟悉了。
张名铮走去房门边把吊扇转速调小,说:“没有被子,你觉得冷的话就用毛巾盖一下。”
诸君安坐在床边点点头,又看了看地上的垫子,80cm宽,铺在桌子旁。
“你睡垫子真的可以吗?”她想到自己占了他的床,有点不好意思。
“可以,很小的事,我以前也打过地铺。”张名铮洒然一笑,那语气里有一种拍胸脯保证的意思,他今晚是肉眼可见的开心,整个人有时甚至还透着一股子调皮,这在过去十二年从未有过。
他看到诸君安把脚丫放在拖鞋上晾着,又说:“你用纸巾擦擦脚,湿着不舒服。”
诸君安觉得没必要浪费纸巾,晃了晃脚丫说:“没事,晾一下就干了。”
他就干脆走过去从床头柜扯了几节纸巾,半跪在她面前自己给她擦,口里柔声说着:“湿着不好。”
这是一种纯粹的的温柔,诸君安居高临下看着他的头顶,一根根竖起的头发乌黑茂密,中间一个旋,发质挺硬的样子,他看起来是冷厉的人,但并不妨碍他神情温和,动作轻柔,一颗真心赤诚正直。
她微微喘了一下,抑制不住地抚上他的头发,一震。
张名铮停了停,抬起头。
就在抬头的一瞬间,他听到自己脑里有个声音和诸君安的话重合了。
诸君安若无其事收回手,说:“你的头发摸起来有点扎手。”
而那个声音带着些情绪抒发后的哭腔,是毫无保留的娇憨可爱——“你的头发粗粗的,有点扎手。”
那个人不是诸君安。他终于记起这件事,勉强朝诸君安笑了笑:“是有点粗。”避开目光重新低下头给她擦脚。
诸君安也在第一时间发现了他情绪上的转变,屋子就那么安静下来,她静静看着他轻拿起她的脚给她擦脚底,那质感一般的纸巾轻轻过处立马干燥舒服起来。
“张名铮,”她忍不住叫了他一声。
“嗯。”他马上就应下,但忍住没有抬头看她,继续给她擦着。
她等了一会,等到他帮她擦好站起来时,终于开口,说的却是:“你也不要湿着脚。”
张名铮也终于对上她的目光,“知道了。”
他是微笑着对她说的,但空气里早已多了一抹挥之不去的疏离。
诸君安看着他转身进了卫生间,坐上床背靠墙壁坐着,四下看了看,突然不着边际地想,他会认识其他女生、会和别人在这里生活的。
她忍不住紧抿了抿唇,气恼地躺下,背向床外蜷缩着。
张名铮出来看到她睡下了,来到床边轻声问了句:“睡了?”
她闭紧眼短短地“嗯”了一声。
他就给她赶了蚊子,然后把蚊帐下摆整齐扎进席子底下,轻手轻脚的。
在关灯前他用打火机点了蚊香,最后再朝诸君安看了一眼,才在垫子上躺下,又轻轻动了动,调整了一下睡姿。
环境暗下来以后,诸君安睁开了眼,她不确定自己气什么,感到床外没什么动静了,她动作很大地翻了个身面向床外,黑暗中看到张名铮一动不动地平躺着,又看到桌子底下,蚊香红色的那一点火星。
厨房门没像她自己睡觉时关起反锁上,她也不怕,枕头软软的,大毛巾也软软的,干干爽爽舒舒服服,然而她毫无睡意。
她平躺回去,很快又翻身侧躺看张名铮,其实离得很近,不足一米,他还是那个姿势,一动不动。
她微微吸了口气,又转回去了。
黑暗中,屋里一瞬安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