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瑾,”他嘶哑着声音正要说什么,突然看到不远处迎面走来一个男子,那男子40来岁、身形矮瘦,正是401那个住客。
他被提醒,终于回味过一件诡异的事,猛地顿在了原地。
电话那边的江瑾没等到他说话,有些焦急地问他怎么了,他重新大步朝前,对电话说:“江瑾,我们做个约定,三年后的今天,我会给你打电话,你能记到你的备忘录么?”
他回味过的那件事是,刚刚梁姨没认出他,她仔细地辨认了他,但是没认出来。
或者说,梁姨认不出他。
更甚者,这个时空的人都认不出他。
因为除了梁姨,401那男子也给出了相同的反应。
他挂了电话把口罩和帽子都取下,拦了那男子的去路,直接干脆地问他:“武先生你记得我吗?三年前我也住静巷。”
那男子有些防备又不得不认真回想的神态绝对没有作假,他的答案是:“不认得,我只记得你就是早上突然推门的那个人!”
张名铮喘着粗气往回冲,奔上501取了诸君安的钱包就又转头出门,他记得在自己的时空,芳村的下两站就有公用IC电话。他和江瑾都不是爱换手机号码的人,只要去电他自己或江瑾的号码,就能得到真相。
他疾步奔到村口,刷了诸君安的公交卡上车,一路上是那么地熟悉,熟悉得令他恍惚。
黑暗又再次在他眼前洇开,他身在暗夜的公交车上,车上人不少,到站时,一个女孩低着头从他身前挤过,她停了停,然后他感到手上熟悉的触觉,是女孩柔软细长的手指将什么东西塞到了他手里,他听到自己轻唤了一声“王小姐”,但女孩没肯抬头看他也没有作停留,匆匆从后门下了车,他攥紧手中的东西来不及细看,也要跟着下车。
——如果人生能重来一次,明知前方是危险,你还会不会下车?
耳边突然有个声音这么问,他脚步一滞,不甘潮涌,一时不可抑制地心若刀割,就这么死了?他不甘心,他不自觉地捂住心口,清醒过来。
车子这时也到站了,他走下车。
上午的阳光愈烈了,却更映衬他帽檐下的一片阴影。
江瑾是他多年好友,对他的事极上心又包容,她答应了他的约定就一定会记得,除非这个时空的她和自己时空的她是割裂的,除非,他的时空和诸君安的时空互不影响。
公路上车辆疾驰而过,张名铮在路旁的公用电话上拨出自己的手机号码,电话很快拨通,却过了好一会才被人接起。
他由初始的激动到屏住呼吸。
电话那端传来的,是一把熟悉利落的女声:“喂,你好?”
他攥听筒的手再也控制不住地轻微一抖,调整了一下呼吸才出声:“江瑾。”
那边没否认,停顿了一下,似是惊疑:“你是?”
“我是张名铮的朋友。能叫他听一下电话吗?”
那边又停顿了一下,“你怎么称呼?找他有什么事?”
张名铮故作轻松:“我也姓张,是他小学同学,我们有段时间没联络了。不过之前他和我说起过你,他说15年国庆,就是三年前的今天,你们约好了爬山,但他有事没去成,他觉得挺抱歉的。”
江瑾的反应出乎他的意料,她沉静了一下,声音变得有些嘶哑:“他当时那样说的?”
他极尽平常:“难道不是,他骗我了,他和你们一块去爬山了?”
“他和我们一块爬山了,只是可惜事后闹了点不开心……”江瑾很快恢复平静,又严肃问道:“张先生,你是什么时候和他断联的?他还和你说过什么?”
“不太记得了。”张名铮已经预感到了那个答案,但他难以接受,又笑着说:“你这像审讯一样,能叫他听一下电话吗?”
于是电话那端彻底安静下来,似是在考量,似是在平复情绪,然后轻轻的声音传进张名铮的耳中,平地一声雷,又是一锤定音:“他,出了事,已经不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