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君安从不冲动消费,但租房两年有余,平时又都自己做饭,所以搬家东西不算少。不过她没有花钱叫搬家公司,而是先分门别类打包好了各色物品,然后背一个双肩包,再拉一个双轮手推车,转两趟公交和一趟地铁,跨区在两个城中村间往返了3趟,才终于把东西搬完。
回到芳村的时候已经晚上8点了。
她干劲不减,拖着最后一波行李爬上501,先吃了点回来路上买的面包,灌了半支矿泉水,接着开始搞卫生,然后整理床铺,再把各色物品规整地归置进这个12平左右的屋子,这才近乎虚脱地瘫在那张木椅子上,看着焕然一新、充满了柔软生活气息的新居,她绽开嘴角,非常有成就感又心满意足地长长呼出一口气。
“好累。”她笑着自语一句,再歇了一会,放松一下手脚,然后拿了手机和睡衣进卫生间,洗澡前先打开手机音乐APP,在抒情又欢快的旋律中舒舒服服地清洗一天的疲惫。
洗漱过后吹干了头发,她再检查一遍门窗,然后就关了灯躺倒在床上。
天花板的三叶吊扇不快不慢地转着,吹出的风不冷不热,拂过她头顶白色的蚊帐,蚊帐微漾,像酷夏柔软的稻苗,她心想。
空气里还弥漫着淡淡的六神花露水的味道,是她刚刚兑水喷的,她很喜欢那种味道,熟悉、亲切、清新,伴着她很快入眠。
诸君安十点半不到就睡死了过去,因此幸免于紧接着张名铮第一次穿越的惊吓。
*
晚上十点半,雨哗哗地下,张名铮接了一个电话,电话那端是略显苍老又忍无可忍的女音,尖刻地问他:“张名铮,我最后问你一次,你回不回来?”
张名铮蹙紧眉顿了顿,语声平静但很坚决:“妈,有些事我必须要得到一个结果,而且我已经在这边找好了工作。”
“不孝子,那你永远都不要回来,死在外面!”电话挂断。
张名铮放下手机,摸到桌沿的烟盒,烟盒上的品牌名显示那是一种廉价烟,他抽出一支,点燃,深深地吸了一口,涩苦微烫的烟气从口腔进入气管,又灼过肺叶,再从鼻腔冒出。
他往窗外看了一眼,一片漆黑,哗哗声不减。
雨是从下午开始下的,中间停了一段时间,晚饭时又卷土重来,下到现在还没有消停的意思。
他讨厌雨天,那是一种挥之不去的郁滞。
又叼着烟深吸了一口,然后将烟头往桌子上空可乐罐一弹,等那青白的灰烬掉落罐底,他开启口鼻,将烟雾长长地吐出。
天花板的三叶吊扇飞快地转着,吹出的风在雨天里多了一丝清凉。他看到那烟雾试图攀着灯光向上,但被风吹乱,晃晃悠悠地弥漫到整个屋子里。
突然窗外雷电骤起,一片刺亮,再收回目光的时候,眼前一黑,吊扇也在惯性的运转中慢慢停摆。
这次是真断电。
繁复凌乱的电线、暴雨、断电,这倒也不怎么意外,也无法反抗,只能等,等村里的电工排障修复,再次点亮这夜的黑暗。
但张名铮这次却在黑暗中猛地摁灭烟头,站起来,两步就走到门边,精准地摸到开关面板,用拇指盖住那个圆形按钮,发泄般快速地上下按动。
一下,两下,三下……
只听哒哒声不绝于耳,那声音在寂静黑暗的屋里格外地清晰甚至悦耳,每一声都像一块无形的砖,铺砌通向另一个时空的路。
他从来都是成熟冷静又坚韧的人,偶有的一两次冲动,也是郁滞积压太久以后的爆发,所以他很快就结束了这种无聊又儿戏的发泄。
但这次,事情却没有在他快速恢复的平静中如约终止。
人生总是伴随着一些意外和巧合,平淡的、灾难的、美好的,改变或没有改变一个人的一生。
就在最后一声“哒”发出之时,张名铮被一瞬奇怪的眩晕侵袭,紧接着拇指就敏锐地察觉到了异样。
电灯按钮本是被他按下开启的状态,这时却是朝上关闭的状态。
急促呼吸两下,然后他闻到了空气中淡淡的清新的味道,接着听到头顶后上方熟悉的吊扇旋转声,他觉得还有些什么不同,下一秒脑里浮起一个认知,没有哗哗声,外面没在下雨。
张名铮头皮发麻,霍然转身。
黑暗中,他也很快辨认出屋子还是那个屋子,连摆设都没什么变,从窗到门这一侧,依次是冰箱、桌子、椅子、鞋柜,但那个双层塑料小鞋柜有点不一样,上面摆放的几双鞋都是女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