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雅氏知道这件事难办,所以才这么委婉迂回地跟弘晖提了。果然这事很难办!给皇后修陵要国库出钱,户部一听立即把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一样,委婉地说:“景陵还没封,何不全了夫妻之情生同衾死同穴呢。”当初弘晖规定国丧和帝后陵墓修缮的钱是国库出,户部想着出一份钱葬帝后两人也没什么,毕竟现在国库有钱,也不在乎几十万银子的修陵钱。谁知道皇后要单独修陵墓,当然是尽量把这事儿搅黄了,能不掏钱就不掏钱!户部就是不想出钱,弘晖知道这群钱串子就是嘴上嚷嚷几声,一旦跟他们瞪眼绝对会顺滑地掏钱。可是礼部就群情激昂地反对起来!也别拿孝庄文皇后和孝惠章皇后这对婆媳说事。她们当时修陵是没法子的事儿,关外昭陵都封了那么多年了,不能因为埋葬孝庄文皇后就再去挖一回,这不合适。孝惠章皇后也是如此,世祖章皇帝都葬了那么久了老太太才去世。世祖葬下去的时候圣祖爷还不满十岁,孝惠章皇后去世的时候圣祖都是个老人了,这时间跨度之大也不适合再打开一次陵墓,所以单独修皇后陵也是能理解的。可是圣祖去世也才十几年,才十几年太皇太后修什么陵啊!当然这话不能说,礼部的就咬定了四个字“与礼不合”。弘晖是被能被这四个字顶回来的人吗?你们说不合就不合了?她让人去泰陵附近找合适的位置动工,让户部的爽快地拿钱。户部就扣扣搜搜的先给一点,就看礼部给不给力。要是礼部把这事儿拦下来了剩余的钱就不用给了。礼部的官员就一连几天在朝堂上反对这件事,就差又哭又闹打滚撒泼了。他们嘴里说着就该随着夫主下葬,没听说过夫主那边等着反而要随着儿子下葬的道理。一连闹了好几天,弘晖和礼部都不退让,结果就是一直被排除在中枢权力之外多年不入朝堂不管朝事的十四阿哥上朝了。在大殿上听到礼部的官员哇哇叫的时候,也不管体面,顶戴一摘,左右看看,前面站着十二,后面站着十五,十五是个病秧子,他就把帽子朝珠塞给十五:“给哥哥拿着。”说完一撸袖子举着拳头对着礼部官员挥拳就打倒在地。周围的官员立即上去架着他,劝他冷静点。后面几个年纪小的不嫌事大,瞬间大喊:“反了天了,他们敢打十四哥。”结果一群小兄弟们撸袖子上去助拳,单方面殴打了礼部的官员。十五阿哥就是纸糊的身子,看到连十六十七都跑出去了,再看看哥哥们,老六阿哥不在,巡视京畿灌溉的事儿去了,九阿哥和十阿哥去祭祀圣祖去了,十一阿哥一直在南苑,几乎不回来参加大朝会,这时候就十二年纪大,而且十二阿哥还是礼部的掌部王爷,看他站着跟没事人一样,十五阿哥就着急的说:“十二哥,你快去拉架啊!”这从公事私事上讲你都有资格进去当个和事佬啊!十二阿哥听了后看他一眼,说了句:“这事儿要听皇上吩咐。”这一手太极推的很好。弘晖觉得自己还是见识少了,揉了一把脸,他看得清楚,臣子是不敢打回去的,叹口气跟两边的侍卫说:“拉开他们,一群人咆哮朝堂成何体统!”室内的侍卫赶紧把这些宗室拉开,外面的侍卫进来把挨揍的大臣扶起来。大臣们哭哭啼啼求弘晖做主,弘晖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对着以十四为首的一群叔叔们训斥了几句,让十四在太后大寿之后回家禁足反思三个月,让这些参与打架的人给这些大臣出汤药费,再赔偿一部分银子。最后对这些人罚俸一年,这是对他们扰乱朝堂的惩罚,再有下次直接送宗人府去。十四不在乎,反正他年纪大了之后就不爱出来玩了,到时候把老额娘接家里去,三个月之后随着老额娘要么去热河避暑要么去南苑避暑,谁还稀罕留京城受罪。其余人也不在乎,他们都不缺钱,被骂几句又不会掉块肉。弘晖就再次强调,皇后陵是必须修的,这事儿谁反对都不好使,这事儿就这样了,有不高兴的尽管骂,反正你们背后骂蛮夷不懂礼的多了去了,不差这一回了。说完直接下朝,留下一群战战兢兢的臣子。实在是他最后一句话杀伤力很大,一群人都嚷嚷着冤枉,他们可没说过蛮夷不懂礼数啊!十四得意洋洋,挂上朝珠戴上帽子,对着各位助拳的兄弟们抱拳感谢,一群人勾肩搭背地走了。修陵这件事弘晖交给了弘杲去处理,总体上说起来这件事虽然遭受了波澜,还是最终办成事儿了。乌雅氏很高兴,觉得这是收到的最好的贺礼,高兴得当场落下眼泪。她跟十四说:“额娘没白养你,关键时候还是我儿子有用。”十四一把年纪,听了额娘这么说高兴得眉飞色舞乐不可支,无论什么时候什么年纪,来自母亲的夸奖都让人兴奋。
乌雅氏对弘晖说:“我这一辈子都没自己做主过,唯独这件事是我自己要求的,看到这事儿办完我心里才有了一点感觉,那就是我的儿孙确实是做皇帝了,别的事儿上都没这件事办完更让我有这份感觉。”十四能被老额娘说得心花怒放,但是弘晖没有。他没什么激动的情绪,很平静地陪着老太太说了半天话又去忙自己的了。乌雅氏看着他走远了坐回躺椅上,慢慢地思考他们祖孙三代皇帝。康熙是个很冷酷的人,雍正是个很感性的人,但是如果就以性格而言,弘晖是个兼而有之却更理智的人。这种人很难用感情去打动他。老太太身为一个宫斗冠军,如果愿意琢磨倒是能和孙子搞好关系,本来关系也不差,但是想驾驭他却很难。老太太也不想再去琢磨人心了,人生最后几年就盼着开心过完每一天,和自己的傻儿子一起乐一天是一天。既然决定了要给乌雅氏修皇后陵,那么景陵要彻底封住。针对这件事弘晖还是要用礼部的,让礼部和钦天监出面,户部出钱,宗人府出人,找个时间把这件事办了。礼部刚挨打,有心撂摊子不干,但是又没这胆量。因为弘晖真的能说出:“你不干有人干”这句话,候缺的人多的是,一个萝卜一个坑,你这萝卜不想蹲坑了后面有很多急着跳进来萝卜。这些礼部官员们自我安慰:我们不辞官是不愿意让奸佞之人来蛊惑皇上!于是别别扭扭地把事儿办了。张廷玉在一边看得叹气,他以为这时候汉官会拧成一股绳,但是没有,大家当这事儿没发生。甚至还给十四阿哥他们找补:“这不是满汉之争,这是人家家属上头了才闹起来的,谁家说祖坟的事儿不闹一架?再说了,动手的又没有满臣,也就是宗室人口而已。”张廷玉叹气的原因是这事儿没闹大挺好的,没闹起来挺闹心的。不管外面如何议论,景陵封了,一旦封了之后乌雅氏是彻底住不进去了,因此修陵的事儿就显得急迫了起来,毕竟乌雅氏是个七十多岁的老太太了。弘杲因为要主持修陵特意来找弘阳取经,因此来到了郎惠园。刚进门就看到永琦挥舞着木头宝剑在前院到处乱劈乱砍。弘杲把他抱着去了后院,路上一直在逗他说话。先去拜见扎拉丰阿,扎拉丰阿这时候正在画一幅风景画,那是一处山峡,崇山峻岭中流过一条大河,看上去很震撼。弘杲笑着说:“姑父,您这幅图真好,还这么大一幅,这是要挂在哪里的?”“画着玩呢,还没想好,大概是先放库房吧。”弘杲立即说:“那侄儿就厚着脸皮求这幅画了,回头挂我书房去。”扎拉丰阿也很高兴他喜欢这幅画,立即说:“行啊,别说什么求不求,回头好了就让百寿给你送去。”两人对着这幅画说得高兴,弘阳听说弘杲来了就赶紧来迎接。随后弘杲跟着弘阳去了他的书房。弘阳这里有很多修陵的图纸,皇后陵和帝王陵规模又不一样,现在也只是择定了位置,没有开始动工,然而弘杲的顾虑很多。“咱们几家都是祖母的后人,我阿玛一直觉得在祖母的事情上我们家出力是最少的,所以大哥把这差事交给我之后阿玛他很上心,参考了孝惠章皇后的陵寝,最后跟我说在不超规制的前提下尽量修得尽善尽美,大哥那边也是这个意思。可是什么才是尽善尽美?我现在为这个事儿发愁呢。”弘阳说:“这个简单,你去问祖母看她喜欢什么。”“我也旁敲侧击地问了,但是她老人家说什么都行,我是没听到什么具体的说法,这才是我觉得发愁的地方。找哥哥你来问问最近外面有什么新花样没有,比如说新的蝙蝠纹这些的。”“还真有,现在民间特别是沿海一带,有人修那种洋人的柱子花纹,我有纹样,你要看一下吗?”“行啊!”弘杲有些犹豫:“礼部会不会又闹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