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衡心里老大不乐意,自家公子那般卓秀,区区从六品外州府小姐何能配得上他?
只奈何过两个月,宫里的饴淳公主要选驸马了,驸马大概率要选自家公子。这饴淳公主乃董妃从宫外头带进来的私生女,不算正经皇室出身,然而董妃有手段,偏偏却得皇帝宠爱。
谁都知道饴淳公主倾慕三公子,只前几年谢府为老太傅丁忧,如今丁忧结束,没借口推脱了。
罗老夫人不愿意,忽想起来还有个魏家的小姐,便在这时叫来京中瞧瞧。
贾衡本没想搭理,奈何岸边碰见了护送的船夫。心里也不甚理解,公子为何半途派自己查看粮船,并不急这一天两天的。况且如此寒飕飕的天气,公子一个人不惧冷的换骑骏马回京,却让他赶着这么大马车过来巡船。
现在看吧,果然被赖上了,非让捎上俩妇女子回去。啧,麻烦,公子喜清肃,马车里还从没坐过女人!
可又一想,马车后面放着大花瓶,只能慢悠悠的走。三公子既然急着回去,那就只能把马车交给自己了。
贾衡脸色汹汹的,不好看。
光影之下,只见是个二十一二岁的飒爽男子,墨发高束,浓郁双眉,一边眼睛大一边略小些,单眼皮,很好认。魏妆抬头看,一下就认出来了。
果然是忠心耿耿的侍从,一口一个不离他家公子!
前世谢敬彦虽然成亲,却过得清汤寡水,魏妆与他分居多年,早都忘了与他一起是何感觉了。谢左相位极人臣,在朝廷中权重望崇,偏偏内宅萧寂,整个盛安京无人不知。可这个贾衡吧,比他的主子还要寡淡,前世三十四五了仍是个光棍。
这会儿年轻,瞧着还是挺俊朗,气势咄咄却也洒落。
换到从前的魏妆,大抵会害羞怯惧,让沈嬷出面言语。但此刻的魏妆比起贾衡多活了那许多年,处事当然圆润。
魏妆瞥了眼对面的马车,听出话中之意谢敬彦不在里面,心里顿然踏实了下去。
她初初重生回来,对他的印象仍是吐血晕倒前的一幕,满腔愤懑,还没想好现时怎么迎对他。
就说呢,怎会好心派马车来接,罗老夫人诸事不离出身门第,谢府根本就瞧不上她外州府屯监的出身。前世她在船上颠簸挨冻一夜,到了京城寒冷加剧了生怯,从一开始就显得拙促。
这次却好,竟能恰逢路过的谢敬彦专车。
魏妆记得谢家在江南道的禄田粮米,一直是二房负责的,应该是凑巧碰上了。
她既然能重生,那么过程遭遇与上辈子略有差异,也不奇怪。
魏妆便看上了谢敬彦那辆豪适的马车,能在他马车上躺卧一夜,总比在漏风的船舱里颠簸来得舒服。
她有心想要刁难一番贾衡,便搭手略施一礼,启口慢言道:“几年前小女见过谢老太傅与三公子,老太傅的气度令人崇敬。这次老夫人邀我入京,我有心盼望见识一番谢府的隆德尊望。却没想到,老夫人请来的客人,在这位贾哥哥眼里却是‘随便什么女子’,委实听得惭愧。”
呃……那怎敢?
贾衡耳朵一紧,虽然猜测三公子必不悦此女,但他也不敢拂罗老夫人的面子。没想到啊,这女子区区几句话就能如此说道,听得他都敛起眉头。
贾衡不由得定睛看向魏妆,魏妆泰然扬起下颌来。但见少女婀娜身姿,桃花般的娇颜,慵妆倾髻,在肩背垂下一缕长辫,缠着粉荷色的蔓纱,如同水中仙娥。眼神也不知避讳,就那么水澄澄地迎向自己,并不忌惮被谁人的打量。
就真……真心美得稀罕。
分明看着柔软似水的,但又莫名含几分硬气在里面。这份又软又韧的曼妙,竟然让他堂堂八尺男儿都拒绝不了。
咳。贾衡颇感懊恼地清理嗓子,沉缓道:“我…也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姑娘着急入京,可这马车后厢里装着给老夫人祝寿的花瓶,一路得稳当慢行,怕误了姑娘时间。要不是走得慢,我们公子也不会先行骑马回京了。”
魏妆偏是坐定了谢敬彦这辆马车了。她前世嫁给他过得不顺心,今番她从此时此刻起,就绝不为了他而吃半分苦、受半分屈。
她就要坐在他既有绒毯防风,又舒适减震的马车里赶夜!
魏妆盈盈轻语道:“总比耗在河船上要好,慢就慢些了,还请贾哥哥帮忙把行装搬上来吧。”
话毕,揩起袖边,不容拒绝地让道一边。
贾衡怔怔地愣住,这个女子不仅美得娇娆,怎么还……使唤自己使唤得这么顺手。
明明是示弱却像发号施令,最关键那称呼“哥哥”,竟喊得他开不出口拒绝。
看起来怕是不好应付,之后公子也不知道会不会吃得消。
可是吧……反正一路回去马车空着也是空着,三公子若问将起来,也怪不得自己。人是老夫人请来的,为的也是给他挡怡淳公主选婿!
贾衡脑袋昏呼呼,哗啦地从自己的马背上跃下来,招呼两名家丁去船舱里搬东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