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他痛惜青梧眼可见的结局,却不再痛惜他转修合欢。
即便仙界中人不耻媚修,可在他看来,没有比不渝道心更纯粹炽热的心。
试问世间口中言爱的男男女女,可有半个人,敢如不渝道心一样,不计任何所得地敞开心扉,去给予对方全部的爱吗?
敢像不渝道心一般,全然不顾己身,甚至不顾性命,只愿所爱之人好吗?
没有,世人之爱,再爱,亦有私心。没人敢毫无保留地去爱一个人,包括父母亲情,挚友亲朋,夫妻眷属。
但不渝道心却做得到,纵然他们渴求所爱,却永远不会为爱禁锢对方,毫无私心。就像现在的青梧,宁可把自己弄成这副模样,也根本不曾踏入紫光峰半步。
青梧依旧是三百年他见过的那个青梧,是他的小师弟,不是人人口中得而诛之的邪修!
眼前的青梧,和三百多年前的青梧重叠,这一瞬,青松脑海中竟冒出一个荒唐的念头,他修无情道的三百余年,走错了路。
可世人皆说无情道才是最趋近于正法时代修行者的法门,可真相如何,如今他们这些无法时代的修行者,却根本无从得知。
事已至此,青松只能对青梧道:“你可有什么事,是需要我帮你做的?”
青梧眼中流过一丝诧异,随即看向青松,眼里满是感激,他对青松道:“多谢师兄,第二个四九日,近在眼前,我的修为很快便会开始退转。恐怕一两年后,我便会做回凡人。”
青梧看向青松的双眸中,满是恳求:“我别无所求,只盼师兄能在我走后,替我照看孩儿一二,他养护在胎莲中,生来便是仙体,我若成凡人,陪不了他多久。若侥幸能活,也不过几十年光阴。”
青松明白,青梧若成凡人,他在仙界曾结下的那些仇敌,恐怕不会叫他活着。
青松从袖中取出一鼎巴掌大小的寿山炉,在其中注满灵气,随后将其递给青梧,对他道:“这寿山炉,乃无妄宗至宝之一,正法时代遗留之物。它可藏匿你的行踪,隐匿你的容貌,修为再高的人都不会发觉。你将它带在身上,即便做回凡人,也不会有人能找到你。你可以好好陪着孩子长大。”
青梧接过寿山炉,强撑着下地,推拒青松的阻拦,郑重以师门之礼拜谢。
青松将他扶起,接着对他道:“你莫要担心,我还没收过徒弟。过个几十年,风声过去,待你……”
青松声音微咽,强笑着道:“待你不能再陪伴孩子左右,我便带他回仙界,收他为徒,庇护教
()导,我会做得滴水不漏,不叫任何人发觉。”
这下青梧彻底放下心来,有寿山炉,他不必担心修为退转后,躲不开妖界的追杀,能安心寻一处安宁之所,陪伴孩子长大。有师兄在,他也不必再担心自己死后,孩子在世上孤苦无依。
青梧再复行礼,对青松道:“多谢师兄。还有一桩事,需得师兄应我。”
青松点头:“你说。”
青梧道:“除了待我身死后,帮我照看孩子,剩下任何时候,师兄且莫再与我有半点沾染。”
青松闻言一怔,青梧接着道:“你是无妄宗掌门,是仙界除我和师尊之外,最具威信之人,不能同邪修,有一丝一毫的瓜葛。哪怕有朝一日,我陈尸在你面前,你也不能为我收敛。”
青松到底是眼眶发红,事到如今,他还在为他,为仙界着想。
青松再难吐露一字,只点头,伸手重重按了下青梧的肩头,随即狠下心,转身离去。
青梧凝眸在青松的背影上,心间只觉遗憾。
三百年前,刚入仙道,师尊那时已是无情道,对他只有教导,毫无师徒之情,反而是这位师兄,让他感受到了师门情义。
若不曾修无情道,他应当能在仙界,拥有一位极好、极好的兄长。
目送青松离去,青梧重新坐回贵妃榻上,看向不远处碎在草地上的法衣和白玉簪冠。
他凝视许久,到底没有再用灵力将法衣和簪冠复原。而是从袖中,取出一套人间寻常的皦玉色圆领广袖长袍,将其穿在身上。头发也只是取了一根发带,将两侧鬓边的长发揽至脑后,以绑带系住。
他已不知在石刻中待了多少时日,想来第二个四九日,很快就会来。
这些时日,不渝道心反噬了多少次,他已无法算清,在石刻中浑浑噩噩地度日,大部分时间都在昏迷。
但好在最后一次梦到灼凰之后,至今没有再出现反噬。只要他控制着不去想灼凰,不去想同她分别的那日,想来便不会有大碍。
仙界已容不下他,合欢宗不是适合孩子成长之地,他得去人间,寻一处适合孩子生活之所。
念及此,青梧抬手,将地上的法衣和簪冠碎屑,收进了袖中,随即便离开了后福石刻。
而此时此刻,妖界狮岭,炎天正于妖殿中大肆摆宴,梅挽庭就坐在他旁边的位置上,俨然已经成了妖界的座上宾。
炎天举杯,敬殿中诸妖将,狮吼之音震荡妖界,朗声道:“待十二日后,青梧修为退转,撕毁丰亨盟约,出兵天渊城,荡平仙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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