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得今日天放了晴,日光氤氳淺薄。
宋令枝鬢間挽著一支金絲香木嵌蟬玉珠簪,玉珠瑩潤碩大,在光下熠熠生輝。
白芷雙手捧著黃花梨錦匣,青緞袱子墊著一方透亮潤澤的暖玉。
那暖玉竟有拳頭大小,紅如晚霞,綺麗奪目。
暖玉本就稀罕,這般大的暖玉,宋令枝更是聞所未聞。
白芷輕聲道:「奴婢同錢家的奴才聊了幾句,聽說他家少爺不知從哪知道姑娘患有寒症,特尋來一方暖玉。
此玉名曰明日香,說是姑娘拿去做手鐲做玉佩都可以。「
這樣一方暖玉握在手心,宋令枝卻只覺遍體生寒。
沈硯如今還在她家府上,若是讓他瞧見了……
宋令枝眼疾手快蓋上錦匣,當機立斷。
「這般貴重之物,我自然不能收。白芷,你替我將此玉交給父親,托他還給錢家。」
賀鳴不過同自己牽了一回手,沈硯都能記那般久。若是讓他知曉錢家有意上門提親……
宋令枝身影一顫:「還有,此事莫讓……」
影壁後忽然晃出一道頎長身影。
沈硯長身玉立,如青松翠柏筆直。
自有小丫鬟俯身為沈硯挽起猩猩氈簾,宋令枝當即噤聲,朝白芷望去一眼。
白芷心領神會,抱著錦匣悄聲退下。
沈硯緩慢抬起眼眸,視線漫不經心在那一方黃花梨錦匣上掠過。
宋令枝心口驟然一跳。
沈硯淡聲,似乎只當那是宋令枝的妝匣:「怎麼不留下?」
他聲音極輕,宋令枝眼中遲疑,一時竟分不清沈硯是否知道那是錢家送來的。
她挽唇,瞧著不甚走心道:「不過是些俗物罷了,瞧著不喜歡,也就不留了。」
宋令枝輕笑,「天色不早了,我們還是早點上山,省得耽誤了。」
回江南前,孟瑞聞得蘇老爺子如今歸隱山林,特托宋令枝給蘇老爺子送去一封信。
薄薄的一張信紙,想來也不過隻言片語卻是孟瑞花了三四個時辰才寫成的。
宋令枝不敢輕易交給下人送去,且先前若非蘇老爺子提點,宋老夫人如今早已撒手人寰。
此番回江南,宋令枝親自登門道謝也是應當。
馬車骨碌碌往山上行去,漫山遍野皆被雪色填滿。
日光滿地,冬雪消融。入目粉妝玉砌,銀裝素裹。
蘇老爺子的草舍還在山上,冷風呼嘯,木屋在風中搖搖欲墜。
宋令枝披著一身鑲滾彩暈錦絳紗大氅,抬手在木門上輕叩響三下,無人應答。
彩漆剝落,木門殘破不堪,上面好似還有野獸的抓痕。
沉重古樸的銅鎖沉甸甸橫亘在門中央,宋令枝好奇踮腳往裡張望。
無奈她身影嬌小,再怎樣努力,也只能望見木屋的一角。
光禿禿的木屋別無一物,冷風呼嘯,疾速掠耳而過。
宋令枝登時縮回腦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