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大冷天,怎麼在外面坐著,快隨祖母進去。」
言畢,又瞪向身後跟著的丫鬟,「秋雁和白芷怎麼回事,我不在,你們就是這樣伺候主子的?」
秋雁和白芷忙忙福身告罪。
宋令枝挽著宋老夫人的手往暖閣走去:「祖母莫怪他們,是枝枝想早點見到祖母,所以才在外面等著。」
丫鬟遍身綾羅,捧著漆木捧盒在宴席上穿梭走動,衣裙窸窣,環佩叮噹。
舞姬輕敲檀板,款按古琴,細樂聲喧落在白茫茫雪地中。
每人身前設一高几,高几上設匙箸香盒,又有果饌美酒。
烏銀洋鏨自斟壺盛著劍南春,宋瀚遠起身拂袖,遙遙朝沈硯端起十錦琺瑯杯。
「陛……嚴先生,請。」
態度恭謹,挑不出半點錯處。
沈硯面色淡淡:「……嗯。」
宋瀚遠往日能言善辯,也常和友人高談闊論,天南地北聊著。
可如今上首坐的是當今聖上,宋瀚遠自然不敢造次,拘謹坐在下首。
舞姬翩翩起舞,案後人人肅然,竟半點說笑聲也無。
屏風之後。
褥設芙蓉,宋令枝高几前擺著的一應是她往日在家中喜愛的吃食。
宋老夫人擁著宋令枝,眼睛笑如彎月。
許是有下午姜氏那番話在,宋令枝一夜心不在焉,心神恍惚。
宋老夫人瞧出不對勁,揉著宋令枝雙肩道:「怎麼了,可是有哪裡不如意?若是這金絲燕窩不喜歡,讓他們重做便是。」
宋令枝唇角微揚:「倒不是為著這個。」
隔著十二扇緙絲屏風,隱約可見前方人影綽綽,不時有蕭管之聲傳來。
宋令枝輕聲:「祖母,屋裡有點悶,我出去走走。」
宋老夫人向來疼愛宋令枝,聞言,豈有不應的理,又命白芷和秋雁好生跟著。
宋令枝婉言拒絕:「難得府上如此熱鬧,讓她們跟著去作甚?留在這裡聽戲曲豈不好,左右不過是在望仙閣,我又不走遠。」
宋老夫人知宋令枝有主意,也不強求,只讓人送了暖手爐來。
宋老夫人溫聲叮囑:「外頭冷得緊,莫要走遠了,去去就回來。」
宋令枝福身應「是」。
喧鬧落在身後,園中不知何時落了雪珠子,雪綻紅梅,宋令枝款步提裙,沿著烏木長廊往下。
想著在廊檐下這一兩枝紅梅哄祖母高興。
筵席上的笑聲逐漸被拋在身後,深沉夜色涼如水,遙遙的,亦能聽見臨街的歡聲笑語。
鴉雀自夜空下掠過。
驀地,夜空中遽然傳來一聲響,禮花沖向長空,頃刻化成錦繡點點。
香屑鋪地,斑駁光影落在宋令枝一雙清澈透亮的杏眸之中。
眼睫撲簌眨動,驚嘆眼前禮花絢爛之際。
驀地,視線之中出現一抹頎長身影。
長身玉立,沈硯一身金絲滾邊月白色圓領鶴氅,望著宋令枝的一雙黑眸淡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