皓月當空,雲影橫窗。
廊檐下坐更守夜的婆子倚在黑漆柱子上,輕輕打著盹。
書房點著燈,燭光通明。
冬海提著羊角燈,小心翼翼在前方為賀鳴引路:「姑爺,老爺就在書房。」
賀鳴頷首,眉宇間籠罩著濃濃的憂慮愁思,鴉青色圓領長袍襯出瘦削薄弱身影。
他嗓音沙啞:「有勞了。」
冬海畢恭畢敬:「姑爺客氣了。」
檐角下懸著一盞通胎花籃式玻璃燈,昏黃燭光影影綽綽,照亮賀鳴半張臉。
他眸色極淺,眼尾低低往下垂著,勾出無盡的惆悵和悲傷。
冬海識趣離開,又順手屏退守夜的奴僕婆子,
眨眼,書房外只剩賀鳴孤獨寂寥的一抹身影。
槅扇木門就在眼前,廣袖輕抬,卻好似怎麼也推不開。
暖黃燭光照在腳下,凝視那抹淺淡光暈半晌,賀鳴好似望見宋令枝一張盈盈笑顏。
七夕那夜,宋令枝還提著那盞掐絲琺瑯海棠燈籠,言笑晏晏站在朦朧月色中,抬眸朝著賀鳴笑。
可如今,那張笑顏不再,轉而只剩下冰冷孱弱的一張容顏。
賀鳴守了對方一日一夜,也不曾見宋令枝身子有過半點好轉。
垂落在錦袍旁的手指緊緊攥住,手背上青筋虬結。
賀鳴雙目腥紅,他低垂著頭,眼角滾落下一滴熱淚。
握成拳的手指無聲抵在木門上,賀鳴竭力扼住心口的哽咽。
他怎麼也忘不了,自己瘋似的沖入那院中,卻只看見宋令枝渾身濕透被白芷抱在懷裡。
水面蕩漾,一支金黃桂花靜悄悄飄在水面上,無聲凝望著一切。
湖邊碎石上,落著一張不起眼的落葉,上面的標識,和當日落在馬車中的如出一轍。
是敲打,亦是警醒。
賀鳴這些時日在翰林院居多,他以為離宋令枝遠一點,那些人的目光或許就不會落在她身上。
可他低估了那些人的心狠手辣。
單手捏拳,指骨咔嚓作響,在黑夜中尤為突兀。
書房後傳來宋瀚遠滄桑年老的一聲:「可是賀鳴在外面,快進來罷。」
親生女兒昏迷不醒,宋瀚遠也跟著守了一夜。
他坐在書案後,好似又多了幾根銀髮。
賀鳴垂手站在下首,眼尾泛紅。
賀鳴眼中垂淚,掀袍下跪,伏首叩地。
宋瀚遠唬了一跳,趕忙起身,繞至書案前。
「你這孩子,你這是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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