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中午,萧雪不打算回宿舍了。他下楼去食堂吃午餐,吃饭的时候又想起昨晚的黑影,头皮都麻揪起来。他心想干脆搬出去租房子住算了,要是之后再来这么一回,节省下来的房费还不够他支付精神药费的。
萧雪随便吃了几口饭,准备中午就在办公室拿手机看看房源,找个人多热闹的小区,再跟何大哥和主任道个歉。
萧雪边想边上楼,却在走廊上遇到了正在下楼的崇苏。
他没想到会在办公的地方碰到崇苏,疑惑问:“你怎么上来了?”
崇苏答:“给舅舅送东西。”
两人迎面走近,崇苏忽而抬起手,萧雪一愣,头顶的一处被轻轻一碰。
崇苏的手指温热,靠近时身上有股自然清爽的气息,像炎炎夏日里一阵冰凉的水息。他站在比萧雪高一阶的台阶上,指尖在他的头顶轻轻一抚。
“百会穴。”崇苏说:“按揉三分钟,可解疲劳。”
萧雪傻乎乎“啊?”一声,崇苏却已经走了。他不解抬手摸自己头顶,找到崇苏刚才点的位置。
他忽然感到身心轻松了不少,心中的阴影也仿佛被一只手轻轻挥去,从头顶到脚都通明舒畅起来。
好有效……可不是说要按揉几分钟吗?萧雪疑惑心想:刚才崇苏也没按啊。
等到一天结束下班,萧雪已彻底将昨晚的见鬼事件抛到脑后。他依旧骑着自行车去买菜,自在地拎着菜回到宿舍,还是煮锅下面,昨天动漫看到一半,今天继续看。
全然忘记了自己被吓到要找新房源搬家的事情。
晚上十一点,萧雪准时上床睡觉。关灯后,房中一片昏暗,窗外的路灯也暗淡,模糊的影子落在墙上,像一只在打招呼的人手。影子拖长,延伸,爬上居民楼的墙,融进浓密的树影中。
起风了。老旧的窗棱被吹得震响,当、当地撞在墙壁上,像一阵阵僵硬的催促。**的萧雪却睡得正香,丝毫没有被吵醒的迹象。
窗棱越像越急,仿佛有什么马上就要破窗而入,进入这个房间。
下一刻,声响静止了。紧接着突然一股没由来的狂风冲开了纱窗!风掀飞书桌上的书本和笔,东西哗啦啦散了一地。
黑暗中,崇苏的身影不知何时出现在门边。他身量颀长,昏暗隐去了他的神情,他垂在身侧的手白皙干净,手腕上的玉珠手串微光轮转,如水流不息。
“梅红婆婆,请回。”
被一语叫中了姓名,窗外的影子仿佛被束缚住了般一动不动。一阵栀子花的浓郁香味忽而强烈漫开,崇苏不为所动,黑色的双眸静静看着那道影子。
那影子终于动了,露出那个叫做梅红的老人生前的一张脸。她还穿着临走前的花色褂子,胸口处绣一个“红”字。
她的脸紫得骇人,皮皱得要像树皮一样剥落。那双浑浊没有眼珠的眼睛缓缓转动方向,蠕动眼皮,“看”着**熟睡的萧雪。
梅红张开薄薄的唇皮,发出了诡异的声音。
“他和……我……一样……我……带他……一起……走……”
崇苏冷冷道:“他和你不一样。我再说一次,请回。”
那一瞬间天边忽而远远响起沉闷雷鸣。城中河道平白卷起漩涡,空气中的水仿佛有意识地凝结起来,形成强悍的威压从四面八方涌下。那鬼影在变故突生的眨眼间仿佛被一种强大的力量冲散了形,发出凄厉可怕的尖啸。
紧接着鬼影消失在了窗边,了无踪迹。
水汽一收,威压转瞬散去。夜空重新变得清朗平静,风静了,连树梢的摆动都变得更柔和。
崇苏随手一掐,满地散落的纸本哗啦啦飞回桌上。他一摸窗棱,脆弱的木框已经快被吹得摇摇欲坠,崇苏露出一点嫌弃的眼神,随手把窗框摁进墙里。
他取下手腕上的玉珠串,放在萧雪的枕边。萧雪睡得很沉,眉目安静秀气。
崇苏的目光落在他的脸上。
他拉过凳子,在萧雪的床边坐下。月色投下他的身影,笔挺而利落。
那润泽的玉手串倏然化作一道淡青的光,没入了萧雪的耳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