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苏拿出一套干净衣服出来递给萧雪,以及一包未拆开的新毛巾。
“去洗吧。”崇苏说。
他态度自然,让萧雪都莫名其妙淡定起来,他疑惑问:“我在你家洗澡?”
崇苏的表情好像在问“不然你还要去我舅舅家洗澡吗”。萧雪又想算了,大家都是男生,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崇苏带他进浴室,教他用热水器。他又从柜子里拿出一盒新肥皂,萧雪都糊涂了:“你哪来这么多新日用品?”
“你们单位每年都发好几包,舅舅家里放不下了,就塞给我。”
萧雪笑起来。崇苏出去了,萧雪脱下湿透的衣物,拖鞋踩着硬邦邦的地砖,拧开热水冲澡。水冲去一身雨和尘土,他抹了把脸,终于放松地舒了口气。
萧雪简单冲个澡换上衣服出来,头发擦得像顶一头刺猬。崇苏的衣服大了,短袖穿在他身上大一号,裤子也松,萧雪扯紧了裤腰带,系一个结才没让裤子垮掉。
崇苏的家不大,墙壁爬了陈旧的黄斑,没有阳台,客厅的一扇大窗外架着防盗网,上方悬一根晾衣钢丝,雨篷被砸得哗啦响。雨幕遮去了屋里的光,房间阴暗潮湿。窗边一张四方桌,铺了桌布,似乎就是平时吃饭的地方。
他在厨房里找到崇苏,崇苏正在煮面。他熟练把搅好的蛋液倒进锅,搅出一圈金黄的蛋花,一阵面条混着鸡蛋和葱的汤香顿时散开。萧雪饿得肚子咕噜叫,咽下唾沫:“好香。”
崇苏说:“家里没买菜,吃碗面先垫肚子。”
萧雪迫不及待帮忙端着两碗面出去,两人坐在小方桌前吃这顿简单的晚餐。家里太暗,崇苏开了餐桌上悬挂的一顶暖黄吊灯,窗外下着瓢泼大雨,热烫的面条下肚,面雪白筋道,咸香适口,蛋花松软弹滑,合着鲜美的面汤送进嘴里,一路暖到饥肠辘辘的胃。
萧雪连汤带面吃得碗干净见底,他被崇苏的手艺征服:这一碗面简直比他从小到大吃过的所有东西都要好吃,到底是怎么做的!他试探地看崇苏一眼,崇苏却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拿起他的碗,进厨房又给他加了碗面。
“真的太好吃了。”萧雪真心实意又很词穷地表达赞美。
崇苏说:“下次买菜给你做饭。”
萧雪笑着问:“你是不是经常邀请朋友来家里吃饭?”
“不。”崇苏平淡答:“你是第一个。”
雨终于开始变小。二人面对面坐在一方小桌前,暖黄的灯投落他们的一点影子,窗外一片雨水浸透的灰蓝。
“谢谢你,崇苏。”萧雪难为情道:“你好像是第一个对我这么好的人。没有任何理由,只是单纯的……”
“‘好像’?”
萧雪有片刻露出一点茫然的表情。他仔细回忆着,不知为何,当他回想过去的生活,来到芙蓉塘之前,他的大学室友,中学同学,邻居……从小他就没什么朋友,也几乎没有亲人。他总是独来独往。以至于他脑海中关于过去的记忆大都不很明晰。或许是缺乏深入的人际关系,令他无法在有意义的时间点上进行锚定。
反而是来到芙蓉塘后受到大家的亲和对待,还仿佛是个多稀有的体验。难道是芙蓉塘的人比大城市的人更友好?
萧雪没多细想,他主动起身收拾桌子洗碗,之后见雨小了,便决定回家。
“衣服我会洗干净后还给你。”萧雪对崇苏说。
崇苏点头。他和萧雪一起出门,把他的自行车提到楼下。萧雪出楼道口,外面的雨几乎已经停了。
“再见。”崇苏对萧雪说。他转身上楼,萧雪则蹬着他的新二手自行车,在潮湿的热意中一下溜出老远,离开了小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