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她已经猜出了什么,但终究没有揣度安民军与俗世毒辣到这种地步。她更料不到澹台衡浑噩百年,好不容易于楚清醒后,还是不顾及己身。
楚帝猛地抓住那渡船。
他本是以梦形式见的这段回忆,如今梦醒,他也该离开黄泉,可楚帝拽着方若廷之前留下的法器,铃叮呤作响,竟使他在渡船上站稳了脚跟。
人间帝王更使其他鬼怪对他退避三舍:“子衡!”
他如今也看到了他,玄衣大氅,站在芦苇荡里,眉眼被看不清的白雾遮住,墨发随风飘摇,似要垂进忘川河里。
楚帝猛地伸出手,却被一柄剑几乎割破了龙袍,青衣斗笠客没有斗笠,一双眼睛,左眼蕴火,右眼清透天穹一般地深:“你还敢来。”
楚帝被渡船放下,踉跄踩进芦苇荡中,这里没有天光,只一片靡黄,似人间尽头。楚帝从前最惧生死,不然不会诸事皆疑,如今却连剑都顾不上:
“朕要带子衡回去!”
方颐冷冷地收回剑:“你不仅回不去,还要因你楚朝对他做的一切留在这里!”
说罢,那笠帽似青鸾飞旋一般落在她头顶,纱帘吹来,竟也带上几分冷刃似的肃杀,长剑直接横过楚帝左臂!
举着灯的谢知章出来,瞧见这一幕,本能提剑相助,不料刀要划过楚帝脖颈,他也只踉跄往芦苇荡里去:“子衡!”
方颐将剑挑起,一片飞芦草,直接飞到楚帝眼睛里:“他有字。”
青衣阎罗杀气冷冽,没有锋芒,稍不留意就几乎取人性命,这几个字却似嘲实怒,讥又带讽:“叫宴安。”
年年好景,和宴生平。
循乐溯时,随遇而安。
楚帝的冠冕陡然晃动,眼前珠玉被切去一半:帝王象征都被她毁去!
他却只抓住澹台衡的衣袖。
方颐直接斩断他衣袖,将他挥开——
青色斗笠客果真貌如修罗,讥讽:“陛下龙体康健,若不想折命于此,还是早日归去得好。”
楚帝喉间猩甜:“子衡。”
“你还敢喊他,”方颐并不擅剑,她能伤楚帝,多半还是因她已做司命,绝非凡人,否则双眼不会好全,“秦兔死狗亨,楚不也泱泱文武,擅者多毒?”
“我不过是任他在凡间留了几个时辰,”方颐当时在朝臣中被叫做玉面修罗,不是没有道理,只这几句话,狭长眼眸便露出几分令人胆战心惊的寒意来,“陛下君臣,便已将秦对他的一套走遍了。”
楚帝痛得心脏在绞,在颤,根本说不出话来,看见方颐的剑嗡嗡鸣响,竟然也想不到方法应对。他更想去看子衡是不是安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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