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咳嗽起来。
“还是因楚帝也在秘密派太医诊治,他早知朝野染毒者甚众,才敢放下戒心暴露昏君面目。”
这位年轻的左卿大人面色很淡,薄唇轻动:“我已成棋盘上弃子了,你该尽早谋划。”
才不会叫我们多年经营,功亏一篑。
谢知章咬紧牙关,仿佛竭尽全力才能站稳:“殿下,不知?”
方颐淡笑:“我是不会让他知道的,谢阶,他心太软。若是知晓。”她目光微恍,而后才轻声:“不知会做出什么事来。”
谢知章看着他,一瞬间,想起幼时时光,侧过身,手落在石桥上,复又平稳语气,哑声道:“你抢我马时我还曾咒你,是我对不起你。”
方颐沉默。
她知道他说此是为表绝不可能放弃寻药救她之日。但兄长早就横死她为顶替身份一月服丹过量几乎早成遗骸,她是注定不可能教他知晓的。
他所咒之人早死,她也早不是方颐了。
“方括。”
谢知章转过身,声音沉暗。他此时未着绯衣,也并非锦衣卫中人,瞧着只是寻常公子,只是面容深邃严厉了些,反叫人以为他是不是生在什么钟鸣鼎食,家规森严的庭院,生人勿近。
“我此行下岭南,虽无所获,但见吴均生几人死于非命,但,”他眸色微暗,“也带来几件寻常物件,其中也有你与方颐幼时喜爱之物,与一株梧桐树。”
方颐望向远处。
“你幼妹死于恶疾,我,身残,不能娶妻,谢家香火也早在我处断绝。”
方颐以为他又要提:“我说过我不娶妻。”
谢知章却望着他,仿佛知晓他心中所想:“你染了丹毒,我知你不愿耽误旁人,尊长泉下有知,想必也不会逼我延续香火等,只是,此世凄凉,你垂垂老矣时,总该有子供奉膝下。”
方颐想说他既定了早亡命途怎会垂垂老矣,却听到谢知章蜷曲手指,平静道:“若你不弃,家中亲长,也不怨我声名狼藉,可与我缔亲。”
方颐转头。
若不是她知此事绝无可能让旁人知晓,她会觉得谢知章此言是在试探。
“迎你幼妹牌匾入府。”声名狼藉的谢大人酷烈名声在外,如今却言语低缓,似乎极为小心,“委屈她泉下有知,做几日谢家妇,然后我以兄长事你。”
方颐觉得荒谬,甚至笑了:“谢阶,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谢知章却看着她,忽然道:“养子难信人品,可充着如今声名狼藉谢知章来的,总不会是什么胆敢顶撞左相之徒。”
那时她还不是左相。
他却如此笃信。
谢知章:“方括,你不愿娶妻,可是谢家会永远敬你。”方颐竟然说不出话来,只能望着他背影,冷声:
“你真是疯了。”
“谁让你一心求死。”谢知章松开石桥,深深看她:“你不能死。哪怕是为着预备侍奉你的谢家养子,你也不能死。”
方颐面露讥讽:“我妹妹幼年早夭,看不上你。”
谢知章淡淡:“是,朝廷鹰犬,人尽鄙夷,但方括,莫逆之交,哪怕越百年,我也不愿见你坟前凋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