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芜醒的时候,浑身酸软无力。经脉隐隐作痛,但因麻药还未过去的缘故,尚在可以忍受的范围内。眼睛依旧看不见,四肢不听使唤,连抬手都难,好在听力尚存,隐约中,似乎有人往这边过来了。那人停在床头,旋即是帕子沾湿又拧干的声音,接着,有人细细擦拭过额头,又捉住他的手,将十指也擦净了。是谢春山。萧芜下意识想要挣扎,可身体无力的厉害,连抬手推拒都做不到,喉管也火烧火燎的疼,他只能由着谢春山擦过额头,耳际,下颚,最后连脖颈也一起擦拭过了。萧芜这才发现,他出了一身的冷汗。身下的被子换了一床,并非无妄宫主殿的织金细锦,而是浆洗后的软绸,不如锦缎昂贵,但更加舒适,他也没有躺在无主殿的雕花大床上,而是一张紫檀长榻,似乎在他昏迷的过程中,有人将他换了房间,带来了这里。萧芜还来不及疑惑,那人轻声问:“仙君可好些了吗?我擅作主张,将仙君接来了这里,您伤的很重,可能要细细调养一阵子。()”?豔?╦煜桑???葶????鲂?????╦煜?湢?≈ap;ldo;澃?11()11[()]『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谢春山不知在玩什么把戏,像是做戏做上瘾,扮“药师”的时候平易随和温文可亲,可昨日百步亭的罡风之中,谢宫主所作所为,又是十足的阴狠乖戾。即使萧芜委地哀求,他依旧不肯放过一个仆役。以宋小鱼的身份修为,根本不配当细作,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放不放过,全在谢春山一念之间。举手之劳他不肯,现在又是要做什么?萧芜闭着眼睛,他无法动作,却觉着有股荒诞的笑意自胸腔涌起,五脏六腑牵连着剧痛,可股笑意充斥着身体的每一处,却是压都压不下去,若非肌肉酸胀不能动作,萧芜简直想拍案大笑一场。世上可还有如此荒唐的闹剧吗?——温声细语如何?昔日的宽容体贴又如何?不过是魔门中人取乐调弄的玩具,倒还自以为有些地位,萧芜,在百步亭上丢尽了仙门玄首的脸面,如今僵卧床榻,经脉全废,便是你轻信谢春山的报偿。不知他这个仙门玄首委地哀求的丑态,无妄宫主看得可还开心?满腹尖锐话语,偏偏嗓子喑哑,一句也说不出,只能任由谢春山执起他的手,将十指细细擦过了。期间,萧芜陡然捏紧了谢春山的手,十指用力紧握,发泄似的,像是要将指甲掐入肉里,然而他经脉全断,比废人还不如,又能有多大力气?哪怕竭尽全力,也只是在谢春山手心留下四个浅月牙状的白痕,连油皮都没能蹭破。谢枢甚至没觉察萧芜在用力掐他。萧芜手指修长,指甲颜色浅淡,指腹带有剑茧,是牵着很舒服的类型,谢枢只当他难受了想抓个东西,毕竟前世在医院遇上小情侣打针上药难受了,互相抓的比比皆是,便反手握()住,安抚的拍了拍:“我给仙君熬了药,仙君可要先用些粥饭垫垫?()”≈ap;ldo;≈ap;hellip;≈ap;hellip;≧()_[()]≧『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荒诞感越发明显,萧芜一口气险些没喘上来,无力的放开了。一拳打在棉花上,饶是他心如死灰,也给谢春山气起了三分火气,可惜平芜君病的厉害,此时能做的最大反抗,只是向床另一边偏过脸,闭目不再看他。谢枢丝毫没察觉到他的厌烦,只是拍了拍他,替他拢好了被子:“仙君不想吃饭?那先睡吧,睡醒告诉我,我再来替仙君热药。”“……”以谢春山的脾气,应该会暴怒才是,这又是在假惺惺的做什么?然而萧芜方才转醒,精神不济,浑浑噩噩中,又阖眼睡着了,这一睡便不知睡了多久,等他迷迷糊糊再度转醒,谢春山依旧坐在床沿,呼吸均匀,似在小憩。萧芜刚醒,谢枢便也醒了过来,伸手扶过他,道:“可算醒了,快一天半没吃东西,再不醒,我得把仙君拉起来了。”谢宫主虽然人阴狠,形象气质却是一等一的好,此时为了装药师,他刻意压着声音,语调中还夹杂着将醒未醒的慵懒,像是王孙公子踏青巡游,异常抓耳。萧芜眉头紧蹙,他精力好了些,虽然仍然无力,却能抬手了,当下挥开谢枢,将脸偏过另一边。谢枢正端起青瓷汤碗,愕然道:“仙君不想吃饭?”他伸手将粥递倒萧芜面前:“这可不行,你伤的太重,得细细养上些时日。”萧芜几欲冷笑,心道伤成这样是拜谁所赐?既是罪魁祸首,何必假惺惺惹人厌恶。可话没说出口,勺子便撬开唇齿,将热粥灌了进来。是他喜欢的杏仁薏米粥。萧芜抵着唇,抿死了不肯继续,好不容易咽下一口粥饭,便冷声道:“不必喂,阁下请回吧。”嗓子哑的厉害。谢枢手一顿:“嗯?”他放下碗,好言好语的劝道:“仙君,你现在离不得人,我若走了,你怎么办?”说着,有舀了粥,要来喂他。萧芜越发想笑,只想问“为何离不得人,宫主难道不知道吗?”,可他现在实在难受,连完整的句子都说不出来,更不要说出言讽刺,只神色倦怠,恹恹道:“不吃。”谢枢再度停顿:“你不饿吗?你昏了两天,也该饿了。”“……”萧芜连苦笑都笑不出来了,他是饿,两天不进水米,神仙都该饿了,可他身上林林总总那么多伤,每一处断脉都叫嚣着疼痛,那个不比饿更重要?宋小鱼尚在悬崖下尸骨未寒,萧芜满腹悲怆无处发泄,郁气堵在嗓子几欲作呕,这时候,谢春山问他饿不饿?简直可笑。萧芜垂着眸子,心中越发讽刺,这魔修身上有股近乎于残忍的纯真,做了那么多事情,却丝毫不自觉过分,可惜寄人篱下,反抗也反抗不得,萧芜只死死闭眼,不再搭理。“好吧。”()谢枢只得收了碗,萧芜表现的很奇怪,但也不算离奇,谢枢从小身体不好,经常住院,他知道很多高需求病人,就像高需求婴儿一样,天生敏感,一刻离不得人,生病时脾气还会变得古怪,口味也挑剔,虽然清风明月的平芜君任性起来有些崩人设,但谢枢愿意纵着:“如果你不想喝薏米粥,那总要吃点别的吧?小厨房还煨着莲子粥,鲜虾鱼片粥,紫薯山药粥,川贝雪梨,总有你想喝的吧?”“……”
如数家珍,没有丝毫不耐。这里头的都是萧芜之前爱喝的,可他想起宋小鱼,想起那少年时常给他带的粥饭,胃部便火烧火燎的难受起来,直泛酸水,一时恶心的什么也不想吃,谢枢细细介绍,他反而觉着胸腔有一股邪火在烧,只想拎着谢春山的衣领质问,问他为什么惺惺作态,为什么不干脆把自己丢下山崖,丢到乱葬岗,或者丢到水狱里随便什么角落自生自灭的好。还是说他是个挺珍贵的玩具,谢春山还舍不得彻底玩坏?萧芜恶心的厉害,胃部烧灼感的越来越剧烈,上腹的肌肉也痉挛抽搐,他闭眼忍耐,不想在谢春山面前露出丝毫不适,眉目间冷寒如冰,端的是拒人千里之外。却听谢春山温声问:“怎么了,难受的厉害吗?”萧芜不知道,他唇色惨白,额上沁了豆大的汗珠,任谁来看,都知道他很难受。接着,一双手探进了被褥,温热的手指准确点在了抽搐的腹部,谢枢轻轻动手按压,揉搓着酸胀的肌肉。每回来找萧芜,谢枢都会先抱几分钟手炉,将指尖烫的热暖,都说久病成医,前世身体不好,谢枢自个也会几招揉穴位的本事,现在刚好派上用场,便轻柔的动作起来。“……”手掌力度适中,很好的缓解了滞痛,萧芜却仿若架在刑架上受刑,温热的五指比废他经脉时还要令人惊惧,他连表面的冷淡也维持不下去了,支着身体往一旁躲避:“你——”谢枢帮他稳住身形:“仙君小心,莫要掉下来了,你想做什么或是拿什么,叫我便是。”等他将萧芜扶回床榻中央,手依旧隔着衣料放在小腹,叹气道:“太久没吃饭,想必是胃里反酸,萧仙君,为了自个着想,就算你不想吃,也该勉强用一点。”小腹上手指的存在感太过明显,萧芜只想尽快逃离这过分离奇的境地,他恶心夹杂着难受,还有点毛骨悚然,语调越发冷硬:“不想吃。”谢枢也不恼:“那你想吃什么?”“……”似乎他不说,谢春山就一直不打算走似的。萧芜冷着眉目,胡乱:“……鸡蛋肉丝粥。”故意不点谢春山说的任何一款粥,是存心找茬。谢枢:“好。”魔宫什么没有,当然不可能少了萧芜一碗肉丝粥,谢枢当下掀帘出去吩咐,过了几分钟,便端着肉丝粥回来了。他再度将勺子递到萧芜唇边:“这可是仙君自个点的,总该喝了吧?”“……”萧芜大概天生做不来难为人的事情,顿了半响,没找到反抗的理由,只能屈辱的张唇,将粥含了进去。但肉丝触碰到唇舌的霎那,他脸色又白了三分。这肉入口软烂,是细细剁碎了,再用铁锤捣烂成肉泥后烹煮的,不知为何,萧芜忽然想起了某次出门游历借宿客栈,旁桌人对无妄宫的评价——“那魔门立在百丈山崖之上,要是普通人不慎从崖上跌落,非要摔成肉泥不可,再给山间鹰隼啄食,比碗里的肉丝还要软烂呢。”萧芜猛地推开谢春山,再度干呕起来。他胃中没有东西,只呕出来些胃液,大半被谢春山侧身的躲开了,小半部分溅落于地面,甚至萧芜曳地的长发上。做平芜君时,萧芜是不会允许自己如此狼狈的。但如今成了废人,人不人鬼不鬼的在谢春山手下苟活,还不如死了干净,萧芜也懒得打理,反倒是谢春山避之不及,他心中升起了两分痛快。听说无妄宫主有洁癖,厌恶黏糊糊的东西,被喜欢的玩具吐到身上,想必很恶心吧?说来也可笑,他堂堂仙门第一人,要报复无妄宫主,却只能用这些不入流的手段。萧芜胸腔空洞洞的一块,漏风一般难受,然而心脏越是闷痛,他却越是想笑,最终,笑意汇聚在唇角,又被主人死死抿住,配上低垂的眉目,形成了个似哭非笑的表情。萧芜语调奇异:“药师,你说我想做什么,叫你就是?”谢枢:“嗯。”萧芜笑了声,心中涌起止不住的恶意,他像个想要施加报复的小孩子,忍不住要将谢春山的面具扯下撕烂,逼他暴露出残虐的本来面目:“好,阁下,我的头发脏了,身上也全是汗,粘腻腻的很难受,能不能麻烦药师,帮我清洗一下?”——谢春山有洁癖,要他帮忙清洗头发、清洁冷汗,他难道还能装的下去吗?“……”在无声的沉默中,萧芜唇边的笑意越发明显,眼眸却空茫的厉害,他的灵魂像是被恶意分裂,一半悬于半空,单调贫乏空无一物,一半又沉于躯壳,油煎火烤如坠阿鼻,似乎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他想要谢春山给出什么样子的反应。暴怒也好,出言嘲讽也好,拂袖离去也好,甚至杀了他,也好。但是一双手探入被子,将他连被子一起,整个抱了起来。萧芜:“……?”他正茫茫然不知所措,又听谢枢叹气道:“抱歉,是我考虑不周,仙君喜洁,想必是因为这个才不肯吃饭,我这就为仙君沐浴。”“……”被裹成一长条春卷,又给整个抱起来,身体骤然腾空,萧芜昏昏沉沉间,只剩下了一个念头——谢春山,他刚刚说什么?!我算什么小饼干向你推荐他的其他作品:希望你也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