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站于青史之上,不论向后还是向前,唯有情爱二字,轻若鸿毛。
“姑母。”齐楹突然开口,“朕或许,有一日可以不当这个皇帝。”
齐徽似乎笑了一下,她说:“若陛下不是皇帝,那么薛执柔要嫁的人,便不会是陛下。”
像是一把不甚锋利的匕首轻轻刺破皮肤,不至于痛彻心骨,却好似在一颗一颗地渗出血珠子。不单单是因为齐徽说的话,也是因为齐徽话里话外的生疏与薄情。
“姑母。”齐楹轻轻舒了口气,“姑母心里在怨朕。”
“不敢。”齐徽的声音平静,“中州日渐陷落,北狄人秣马厉兵,枕戈待旦。大裕重臣们占山封泽,圈占土地。陛下理应外修兵事,内肃朝纲。陛下心里装着的,应该唯有天下,一时感情与江山社稷而言,实乃不值一提。”
未竟之事太多,而一时的情爱,太轻太轻。
走出昆德殿时,天光正盛。
秋日的风已经带着寒意,不过才一个月的光景,便从酷暑重回寒秋。
他有意克制着不去见她,她便果然知情识趣。
元享立在肩舆旁边,轻声问:“陛下,咱们去哪?”
今日尚未传召过大臣,承明宫里还积压着许多本奏折。在与薛伯彦的斡旋鏖战间,齐楹常常只觉分身乏术。
云影落在砖地上,留下一个缠绵旖旎的影子。
“椒房殿。”他终于说出了这三个字。
椒房殿分外安静,却玉倚着廊柱打瞌睡,齐楹来时竟无人发觉。
奴才们都守在殿外,唯独齐楹自己走到了正殿门口。
他抬手敲了敲门。
无人应答。
他浅浅蹙着眉心,叫她的名字:“薛执柔。”
“薛执柔。”
齐楹屏息去听,仍不见动静。
几个念头自他脑中几番闪过,电光石火。待齐楹回过神时,他已经用肩膀将门猛然撞开了。
疯了,他定然是疯了。
肩头发痛,心脏也跳动得分外剧烈,咚咚地在头脑中轰然作响。
齐楹走进殿内,寻着记忆中的方向去往执柔的寝殿。
其间险些被两个绣墩绊倒。
卧榻上,依稀传来执柔平稳悠长的呼吸声,好似沉浸在一个恬然的梦境里。
一丝无可奈何的笑意爬上齐楹的唇角,他松了口气,缓缓扶着床柱在那熟睡之人的床沿边上坐下来。
灯火煌煌,他人却在笑。
“朕看不到,便总是喜欢多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