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容绚被成默气笑了,“啊~什么《泰坦尼克号》啊?”
成默看李容绚的表情应该是真没看过这部电影,也正常,她这个年纪没看过一部已经老掉牙的电影理所当然。于是他耐心的解释道:“就是一部爱情灾难片,女主角和你有点像,厌倦自己的贵族身份,却被母亲强行安排和一个高富帅相亲。在宴会上她感觉到自己被这种生活压迫到快要窒息了,于是赌气离开了宴会现场,冲到了泰坦尼克号的船舷边,想要自杀,然后就遇到了自己的一生所爱。”
“哎呀~~~什么土味剧情。”李容绚不像开始那么厌烦了,却依然表现出嫌弃的模样说,“臭小子,你不会真以为你是高富帅吧?真是可笑,不过是还没有发育完全的豆芽菜罢了。”
“那你呢?”成默的神情依旧平静,没有任何变化,他陡然间撕掉了温情脉脉的面纱,冷笑着讽刺,“你又是什么?依靠三星家族成为天选者,却恩将仇报希望无恶不作的三星财团爆炸的正义使者?享受着自私冷漠资本家父亲带来的优渥生活,却厌恶憎恨着父亲的光明伙伴?还觉得当情妇的母亲到处结交达官贵人丢人现眼,而自己是被肮脏母亲玷污了的冰清玉洁大小姐?”
毫无防备的李容绚,被心理学大师成默突如其来的言语击中了软肋,瞬间变了脸色,原本被逗的逐渐散去阴霾的脸孔,重新归于死寂。寒夜降临,晚风萧索,餐厅的灯光与月光交汇成更为凄凉的冷光。这冷光将夜晚照耀的如冰海,她掉落在里面瑟瑟发抖,像是冷,又像是陷入了噩梦,被撕破了藏在心底的致命的伤口。莫名其妙的,眼泪就这样一颗又一颗的从她的眼眶里掉了下来,像一串一串珍珠摔碎在防腐木地板上。
成默毫无感情的说道:“哭什么哭?真要有种,要么就改变它,要么就去死。”
李容绚颤抖了几下,看向了灯火辉煌的餐厅,精心打扮的人们在流光溢彩笙歌满堂中交杯换盏,而她的母亲端着酒杯,在摇曳的烛火映照里,正朝着对面这个男孩的母亲谄媚的笑。她想起了父亲前不久才甩在母亲脸上的耳光,还有对自己说的那些冷漠无情的话语,以及完全不受自己控制毫无希望的未来。
生无可恋的情绪如冰冷海水般吞没了李容绚,她扭身双手抓住冰冻的合金栏杆,撑着身体准备站上去。
成默随手就抓住了李容绚的左手手腕,“你讨厌我这样的妈宝男,我也最讨厌你这样矫揉造作,还喜欢无病呻吟的女人了!别天天摆出一副‘错的不是我,而是这个世界’的表情。”
李容绚没有说话,她狠命的甩手,挣扎着毅然决然的向着悬崖下方的黑暗跳了下去。然而成默还抓着她,她并没有能坠入深渊,而是被成默扯着手腕,挂在了悬崖边缘。
她抬头,看见那个叫阿寒的妈宝男,倚靠着栏杆,低头俯瞰着她,像是看一个笑话。
“是不是觉得自己很有勇气?”成默说,“知道不知道高空坠落的时候,时间会成百倍放慢,感官会成百倍变敏锐,死亡的痛苦,也会放大成百倍。你会有时间回忆,这个时候悲伤的回忆全都消失不见了,你会记起所有甜美的过往,然后你无比悔恨做了错误的选择,可不幸的是,后悔毫无意义,你不会立刻死去,粉身碎骨的疼痛会一点一点吞噬你,你会再血液的流失中,感觉到锥心刺骨的痛。”
“别说废话了,有种你就放开我。”李容绚颤声说。
成默点了点头,“好。”随后他松开了手,还顺便扯掉了李容绚的手表。
这答案和动作完全出乎李容绚的意料,她睁大眼睛,眼睁睁的看着成默握着他的手指张开,拉断了她的乌洛波洛斯的表带,那坚固的编织表带就像是纸一样断裂开来,露出了下方一道又一道伤疤。可她却下意识抓紧了对方的手,然而对方却没有重新握紧,而是任由她快速滑落。她的上半身完全不受控制,向后仰倒,在震惊和绝望中,她倒向了黑暗。而那个做出诡异举动的妈宝男面孔在快速变远,剧烈的风声淹没了她。她无暇思考对方为什么要这样做,她感觉到无比心慌,耳膜里全是“嘣嘣嘣”的剧烈心跳,这心跳的声音大到几乎让她晕眩。
她不知道是因为阿寒的心理暗示,还是回忆的画面在大脑中闪回的过于快速,总而言之,正如那个妈宝男所说,时间变的慢了下来。一些尘封已久被忽略的过往竟在这个时刻如掠过眼前的风景般浮现。她看到了母亲牵着她的手,带着她走在公园里,给她买了甜筒,抱着她坐了旋转木马。她看到了中学时,因为她被同学霸凌,母亲带着律师来到了学校,说要把那几个欺负她的女同学送到管教所,那些女同学被吓的痛哭流涕。她看到了为了庆祝她拿到乌洛波洛斯,她的母亲陪着她去了酒吧,第一次允许她喝酒
果然,一切都如那个妈宝男所说,她回想起的全是甜美的时刻,而她也开始后悔了。她慌乱的挥手,试图抓住什么,却徒劳无功。她看到自己距离地面越来越近,灯光、树荫、疾驰而过的汽车、金色的洋葱屋顶,还有。一片长满尖刺的嶙峋岩石就在她的眼前。她已经预感到自己会如同从高处落到地面的西瓜一般四分五裂,她仿佛看见了白色的脑浆和红色的献血洒满一地,极致的恐惧令她想要尖叫,可张开嘴,她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我真的要死了吗?”
在即将触碰地面的一霎,她闭上了眼睛,这一秒她变得轻盈,下一秒又觉得放松,像是落入了一片温暖的海,预期中的痛感一点都没有发生,那种暖洋洋的漂浮感,让她仿佛回到了母体,被羊水所包裹。
“我真的死了吗?好像也没有那么可怕。”李容绚心想。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是几秒,也许是几分钟,也许是几个小时,她完全对时间失去了概念,却听到耳畔响起了一个陌生又熟悉的声音。
“喂,你不会是睡着了吧?”
李容绚打了个冷颤,猛的睁眼,就看见成默悠然自得的坐在一张躺椅上,居高临下的俯看着她,而她正漂浮在泳池里。意识到自己还没有死,浮力骤然就消失了,劫后余生的喜悦还未来得及释放,她就沉入水中。不会游泳的她胡乱的扑腾,呛了好几口水,经历过一次死亡,她再也没有去死的决心,放肆的大喊道:“helphelp”
“别喊了,这泳池就一米五深。”
李容绚动作僵硬的站直了身体,湿透了的头发和衣服紧贴着脸颊和身体,带着硫磺味的池水哗啦啦的滴入泳池。她窘迫到不敢看成默一眼,低着脑袋慢慢走到了池边,双手撑着泳池边缘,想要爬上泳池。可她的力气仿佛被抽空了,浸透了水的衣服拖累着身体,让她整个人沉的像是秤砣,她紧咬着牙关,几次都没有能翻上去。
就在这个时候,成默走了过来,向李容绚伸出了手。
李容绚倔强的没有去拉他的手,而是落回了泳池,扶着泳池边沿,缓慢的向着稍远处的扶梯走去。
成默注视着李容绚的背影,染成亚麻色的头发在清透的池水中散成了水草,他轻笑了一下,自言自语般的低声说道:“其实当妈宝男真的挺幸福的,至少有妈妈把你当块宝。”
李容绚像是没有听见成默说话,涉着水,一步一步向着扶梯走去。
“每个人都被拷在生活的枷锁中,幸福或者不幸都是自身的感受,但如果觉得人生不幸,并不是每个人都有挣脱生活镣铐的勇气。”成默跟着李容绚向泳池边走,“你比你妈妈怯懦的多,你妈妈有勇气挣脱镣铐,而你却只想逃避”
李容绚停了下来,她仰头看着成默,冷笑着说道:“所谓挣脱镣铐就是不择手段的讨好有钱人吗?知道她为什么对你们这么热情?因为你妈妈表现出了足够的实力。她看中了你们家的钱,还有背景。她甚至要求我和你搞好关系。”
成默耸了耸肩,“所以你妈妈是偷了还是抢了?她犯了什么错?哦~是她错在选择了当一个有钱人的情妇?我们先不说她是不是上当受骗不得已选择了这条路,即使她是心甘情愿当你父亲的情妇,她就有罪吗?世间千千万万不道德的事情,当一个人的情妇是最不值得羞愧的事情,因为她伤害的只有她自己。也许你会说她还伤害了另外一个女人,不,伤害另外一个女人的,是那个男人,是那个丈夫。不论她是为了钱,还是为了感情,她都没有错,没有一丁点错。真要有错,也是那个男人的错。”
李容绚语塞,她没办法承认对方说的很有道理,缄默了十多秒,“我和你这种人没什么好说的。”
“就生活而言,人生没有定式,没有模范。如果你觉得不幸,想要找到救赎之路,却不知道去哪里寻找,就多去点普通人生活的地方,多看点乱七八糟的书,你会从那些或市侩或善良的普通人和那些或深刻或无聊的书籍里,找到有关生活的智慧,而这些智慧会帮助你找到逃离不幸的救赎之路。”
李容绚又一次停了下来,她站在水里呆呆的站立好一会,才不紧不慢的走到了扶梯旁,爬了上来。她双手抱胸,头也不回的向着出口的拱门走去,走到拱门边时,她扭身看向了成默,没好气的说道:“怎么小小年纪,说话一股子爹味?”
“有吗?”
李容绚点头,她又问:“那个叫什么《泰坦尼克号》的电影结局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