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邳有公卿,有刘备的家小,有徐·州全套行政系统,还有天下人都在瞩目的天子!
如果这些都落在他郭图手中……这是什么样的功劳?
郭图自诩不是许攸那样的庸人,许攸听说族人被审配捕了,立时心神慌乱,弃鄄城而走,直至落入淳于琼同曹操的陷阱之中……真愚夫也!枉他还是主公的元从,竟连主公是个什么样的人都不清楚!
当然,郭图还很清楚,许攸是了解主公的,他有心机谋断,只是贪婪短视,又因为立了几场功劳而变得狂妄,才最后走上绝路……他郭图可不是这样的人!
他的目光始终牢牢盯着主公下首处那个位置,那张坐具填充了些木棉,上面覆以墨色的锦缎,因为已经用了些时日,锦缎上有几道细细的伤口,飞起了柳絮一样的毛边。
那张坐具早就应该换掉的,但沮授不是一个爱奢华的人,听到仆役这么讲之后,立刻表示不要浪费物力在这种事上。
在沮授走后,那张代表大监军的坐具也依旧留了下来,而且没有人提出要更换掉它。
只要一想到那是沮授曾经坐过的位置,这些合谋将他赶走的谋士们心中就有一种隐秘的成就感。
为了这份成就感,郭图想,他一定要想方设法,攻破下邳,带着天一样大的功劳回到主公身边去!
他才不吝惜那些人的性命!
小沛的士庶也好,冀州的士兵也好,他们的尸体堆成小山也不能令郭图投来一分怜悯的眼神。
他站在雪后的寒风里,笼在袖子里的手却像是已经触摸到那片褪色锦缎的毛边了。
士兵们站在道路两侧,目光炯炯地注视着他们的主帅。
他们的戎服齐整,兵戈也已擦拭干净,连头巾都重新扎了一条,一排排地鸦雀无声。
军纪这样严明,只怕连陆廉都自愧不如。
况且,她的士兵久战劳苦,要靠什么来抒发宣泄?
靠着每个夜晚躺在床上,掰手指数一数自己今天又做了几件好人好事吗?
而他的儿郎呢?
袁谭忽然下马,向着一个士兵走了过去。
那个士兵不足三十岁,正是一个男人最年轻强壮的时节,他的脸上有许多道细微的口子,寒风令它们红肿开裂,一张本就粗糙的脸看着就更加沧桑了些。
但他的脸上还有别的伤痕。
不是刀剑造成的伤,而像野兽抓挠造成的,有三道血痂从他的鼻梁处划过,斜斜落在了半边脸的下颚处。
血痂还没有完全凝结,透过浑浊的污血,下面能看到粉红色的肉。
有些士兵脸上就有这样的伤痕,但都没有他的那样重。
那真像是一头野兽,袁谭想,要使出多大的力气才能造成这样的伤口啊。
“这几日在城中,”他开口问道,“休整如何?”
那个士兵咧开嘴,一口血淋淋的牙齿展露无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