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条大氅还特别漂亮,皮毛光滑就不说了,毛色是渐变的,肩部如初升朝阳,一路向下汇聚成明烈的火海,透着一股蓬勃而骄傲的气势。
它还没有这时代皮毛制品特有的膻臭味,也不知道工匠花了多少心血,大氅抖起来不闻膻臭,只有一股冰冷沉静的暗香隐隐流动在方寸之间。
所以它确实很好。
但比不过还需要处理的许多军务。
“辞玉,你觉得这件大氅怎么样?”
“很好,”她说,“不过天气转暖了,穿它有点热。”
“夜里还凉着,”刘备又转了一个圈,很是嘚瑟地对镜子里的自己扬起下巴,将它从肩上取了下来,“穿它正好。”
她无所谓地点点头,“也行,然后主公准备处理军务了吗?”
“且不忙,”主公说,“辞玉,你来试试。”
她看了一会儿那条血一样的大氅,又看了看乐呵呵的主公。
“不。”
“今日军中备宴。”
“我穿这身就好。”
“你是我亲封的大将军,总得换一身好衣服,显得郑重些。”
“我不爱华服。”
主公脸一沉,“这世上哪有人不爱华服!你当初打更时还勤洗勤换那两套衣服来着,我都观察过!”
……咳。
“我没有这样的兴致。”她说。
主公在她对面坐了下来,亲兵们放下铜镜,鱼贯而出。
帐篷里只剩下君臣二人了。
“为什么不起兴致?”
“主公见过战场是何情形么?”
“见过了,”刘备不为所动地说,“方圆数十里,无处不伏尸。”
她不作声了。
但主公又问了她一个问题,“你见过那些活下来的人吗?”
“……什么?”
“那些校尉、参军、功曹、部司马、队率、兵卒、民夫、流民,”刘备一个个地说道,“传令官、督战官、武库官、粮秣官,你都见过了吗?”
她不明白,愣愣地看着他。
“有许多人喜极而泣,”主公说道,“有人打算请假归乡,有人正四处打听田产价值,有人终于得以议亲,我听说流民营中有两队妇人作战时有勇有谋,受了嘉奖,许多兵卒动心求娶,但她们不曾答允,而是请求北上去小沛下邳,襄助健妇营。”
他的未尽之语很明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