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应春饶有兴致地瞧着李妍:“大晋前前后后打了三十年的仗,以前宋氏有兵权,人人仰仗宋氏派军抵御侵略,所以他称皇帝,理所应当。”
他说完,看向秦宝臣:“可现在,十几年没打过仗了,宋氏的兵权也生锈了,在和平的当下,裴某人为什么要给空壳子一样的皇族卖命?”
裴应春的话说完,李妍还没开口,楚侯一把掀了面前的小桌子。
他指着裴应春,又环视全场,提起衣摆猛踹那些跪地磕头的官员。
“混账东西!混账东西!”他抬手指着众人,“你!你!还有你!一群乌合之众!”
最后,他的手指指着裴应春:“裴狗贼,你可真是能耐了,没想到你竟还有这取而代之的心!”楚侯气得面红耳赤,“你的读过的书,你的良心,都让狗吃了么!”
“宋氏为何代代短命!宋氏短命的那些皇子们都去哪里了?你是不是脑袋被驴踢了,把这些事情都忘光了?!”楚候声音更大,“你裴家!但凡在四周蛮子们夺我土地,杀我百姓时,出过那么一个抛头颅洒热血的英雄儿女,我都敬佩你裴家是条汉子!”
“宋氏的儿女带着众人在前线征战,守卫边疆时,你们裴家在干啥!你们在拉帮结派,你们在大发兵器财!你还排除异己,把一切想要平息战乱,提出与周边交好的大臣赶尽杀绝!”楚侯“呸”一声,“你这样的人,坐在那个位置上,你不觉得烫屁股么?!”
却听裴应春道:“闭嘴!”他鼻翼微微抽搐,“拉帮结派,大发兵器财……楚侯说得真是好听!”
他深吸一口气,怒吼一声:“不是所有上战场丢了命的才叫英雄!”他看着所有人,“我儿!我的两个被李清风杀死的儿子……”
说到这,裴应春深吸一口气:“大晋征战三十余年,楚侯爷,你以为国库还有几个银子?”
楚侯一滞。
“李妍!你以为国库还有多少银钱,买得起上阵杀敌的武器!?”
他拍着手中龙首,猩红着双眼:“南边蛮子占我国土,杀我百姓,西边西域几十个小国联手侵吞我土地,北边大魏虎视眈眈,屯兵十万压在边境线上,就等大晋撑不住的那一天,他们好一起把我们都拆了吃肉!”
“你们,我问你们,在那时国库无银,士兵无刃,皇族穷得什么都不剩下的时候!那些士兵是拿着什么东西上阵杀敌的,那些铠甲从哪里换来的!”裴应春手臂颤抖,恶狠狠盯着楚侯,“你那时捐献了白银六百两,号称是你能拿出的全部。”
“哈哈哈!”他笑了,“全部!连半日的军费都不够!”
裴应春深吸一口气:“是我裴家!是从我爹开始,与你们口中的奸商勾结,将一枚碎银能买一把横刀,变成了一枚碎银能买三把掺了杂铁的脆刀。是我们裴家,把那些刀送到将士手里,让他们站在边关,让他们倒下得慢一些!”
满殿鸦雀无声。
李妍站在大殿中央,惊讶地望着那失态的老人。
说他是篡权夺位的贼人,他不曾激动。
说他冷血,不把人命当回事,他也不曾争辩。
但说到他的儿子,说到裴家的过往时,他却字字句句都是心酸。
“你们算过这笔账么?你们知道裴某人当年坐在丞相位置上时,日日看着户部送来的账本,心里是什么感觉么?”他几近哽咽,“我们在让年轻人,上一个必死的战场。”
“铠甲刀剑……没有一样我能发给他们,甚至连将士们吃的东西……”他抿嘴,“诸位大人吃过猪食么?人吃的稀汤水,一碗能换三碗猪食,就能让一个铜板救一个人,变成一个铜板救三个人。”
“你们懂么?你们真的明白我裴家做了什么?!你们真的知道,我的儿子们,他们坑蒙拐骗,侵吞银粮,是为了什么!”裴应春深吸一口气,“如果裴家真是如李清风所说的大奸大恶之徒,是贪婪之辈,为何他当年抄家时……哈!他抄出来过什么!白银三百两,还没楚候的银子多!”
他哈哈笑了。
“我裴某人,从未背叛大晋,一直一直,都是宋氏负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