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宁明昧道,“你告诉我这个,不怕我把你逐出师门?”
“我很有用的,师尊。”
“为什么突然告诉我这件事?你分明可以选择不说。”
“师尊不是早就知道了么?”连城月道,“我以为师尊早就知道我是剑灵,只是对我的详细身世,还不知晓。”
“你现在告诉我你的详细身世,又是为了什么呢?”
“因为……”
或许是因为,“执剑长老”的实质,只是一枚用来承载剑骨的炉鼎这件事,实在是太过残忍、太过像一个荒谬的笑话了吧。
连城月不想道破这个事实。他不想让宁明昧觉得,宁明昧被自己的弟子发现,他原本对于清极宗来说,只是一枚工具。宁明昧是如此骄傲的人,面对这样的事实,他会怎样想?
尤其这段话,还是被他的徒弟连城月说出来的。
所以,他要说,也必须说。他要告诉宁明昧,他也是神剑的一部分,他也不是自愿的,他也曾为人所利用。他是剑灵,宁明昧是剑骨。只有这样,他们听起来才像是一对共犯,只有这样,他们听上去,才是如此的天造地设。
只有这样,才不是“道破”,而是“联合”。
宁明昧却毫无知觉一般,他竟然向后靠了靠,看着他,眼神闲散道:“清极宗让执剑长老做剑骨的承载者这件事,你怎么看?你觉得这残忍吗?”
他听起来,甚至饶有兴味。
“很……”
“告诉我你的真实想法。”宁明昧盯着他,“假如这个人不是我的话。”
“……很有效的办法。用这种办法来镇压神剑,实在是很好用。”连城月道,“如果这发生在另一个人的身上,我只会觉得,我的对手很聪明。但它发生在您的身上……”
我只会觉得,这对于您来说,是十足的羞辱。
“羞辱?我原本便是因为,对齐免成有用,才被人从长乐门带回来的。”宁明昧道,“人生对一个人的羞辱,早从娘胎里就开始了。有的人出生便是众望所归的‘君子’,有的人出生便是陷在泥泞
()里的轮毂……”
“齐免成不是君子!”连城月霍然抬头看着宁明昧,他冷笑道,“师尊,我也不是君子,我是小人。但我清楚地知道,一个真正的君子不会在吃掉旁人的血肉、助自己上升的同时,还做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师尊,这么多年来我实在是想不明白,齐免成是正式的清极宗掌门,他对您身上发生的事情完全知情。像他这样的人,如何担得上您对他的看重……”
“你日后就知道了。”宁明昧道。
不是反驳,也不是让他闭嘴,而是轻飘飘的一句。连城月虽然闭嘴,但心中思绪万千:难道宁明昧对齐免成真的有真感情?
这怎么想都不符合逻辑。一定是因为宁明昧被齐免成洗脑了。
连城月心中杀意越来越浓了。宁明昧知道!他竟然完全知道!齐免成如此做人,又凭什么在他们面前装作君子!
从这一刻开始,连城月正式地对齐免成动起了杀心。这不仅出于他对宁明昧的难言的爱意,更是因为,他认为宁明昧也应将齐免成视为“压迫”他的那一方。连城月能看出,宁明昧始终在反抗太上长老,始终在反抗过去如此待他的清极宗。若宁明昧始终对齐免成手下留情,那宁明昧的反抗将永远做不到完美和彻底。
“话题怎么歪到齐免成身上了。”连城月正琢磨着,就听见宁明昧有点不耐烦地道,“差点忘了,这可是你对我坦白你的真实身份的大时刻。”
连城月心中也突然一动。他骤然想到一件事。
他道出了自己身份的惊天秘密,可宁明昧既没有追问、也没有让他证明自己的身份。他像是胸有成竹一般、坦然地接受了他的秘密,如装也不装一般,想要和他谈起接下来的计划。
难道,宁明昧早就知道他详细的真实身份了?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他愕然抬头看向宁明昧,却看见后者坐在榻上观察着他,眼神堪称高深莫测。连城月不自觉地就开口了。
“师尊,其实我很想知道……在很久之前就想问了,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知道我的真实身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