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霜果然露出了赞赏的神色。
“行,你自己想明白了就好。我反正会一直支持你的,但有一点我们可说好了。你可别把赵擎放我前头啊,我可受不了这个,我娘和梅四奶奶就是这样走散的。我要十年二十年之后,我们还得是肝胆相照的朋友。你得答应我这个!”
她从来是这样坦荡,不要什么,桌子都掀翻,要什么,就坦坦荡荡开口,从来没有一刻觉得自己不配得到。
娄二奶奶教出的女儿,虽然性格各异,但个个骨子里都如此。有种天生的理直气壮感,从来不怀疑自己值得世上最好的东西。
蔡婳笑了。
“我知道,我又不是傻子,谁对我好谁对我不好我分不清楚吗?就是喻于利,你也是更可靠的,他是浮财,你是铺子。自然得把你放前头。”
凌霜顿时也笑了:“你也学会做生意的话了。”
“久入鲍鱼之肆,多少也熏出点肉味了。”蔡婳笑道。
凌霜立刻不干了。
“好啊,你骂我。”她立刻收拾蔡婳,把她按在睡榻上教训了一顿,挠得她笑得喘不过气来。才放过她,见蔡婳躺着不说话了,自己也躺下来,枕着手,翘着腿,悠闲得很。
躺了一阵,她才开口道:“你放心,就算赵擎不肯正经办婚事,我也给你争一争,至少得把迎亲的阵仗弄大点。要是赵擎实在不肯,或是生了气,要散伙,你只往我身上一推就完事了,反正我疯得京中都出名呢。只别让娴月知道了,到时候她又说我没出息呢。
“知道了。”蔡婳道。
但她不会这样做的,就算京中都说凌霜是疯子,就算凌霜自己都不介意,她也不会在这传言上再加一笔,这才是做朋友的道理。
凌霜近来天天折腾,不是贩马就是四处找事,躺下就有点犯困,眼看着要睡着了。却听见身边蔡婳忽然道:“不是十年二十年,我们是要做一辈子的好朋友,就算哪天我忘了,你也要提醒我,知道吗?”
“好,我一定提醒你。”凌霜迷迷糊糊地答道。
五月底,蔡婳静悄悄嫁了,即使是以二婚的标准,也太简单了些,没有八抬大轿,没有风光大嫁,迎亲的也不过一支小小队伍,赵擎甚至没有亲自来接新娘子。这样规格的婚礼,以至于让蔡婳的嫁妆都显得很过得去了。
娄大奶奶自然是一分钱不出,连添妆也没添,其实倒有些夫人,慑于赵擎的权势,大概是家里老爷想讨好赵擎,所以连蔡婳长什么样子都记不清的,也主动上门来
添妆。但蔡婳都回绝了,以至于添妆那天,只有娄家自己几个人。
娄三奶奶城府还算可以,竟然还拿了一对金镯子,冯家太太也过来送了点东西。娄二奶奶向来舍得,虽然还因为卿云的事生着气,但也送了一对珠钗,卿云也送了柄玉如意。
谁也没想到娴月的添妆那样华丽,是一顶玉莲花冠,又配了一套插梳,都是整块玉石雕成花朵,精致至极,颜色也极雅致,莲青,烟紫,远山色,正配蔡婳这样兰花般清秀的面容。她当时就亲手给蔡婳戴上了,又让梳妆娘子给她抿好了胭脂,用珍珠粉将面容扑得如玉一般。
蔡婳的吉服是红青二色,是成衣铺子做的,远不如娴月当时满身金绣华丽,身形也单薄可怜,喜娘扶上轿子,凌霜去送亲,心里是憋了气的。
看新娘,闹洞房,一概冷冷清清,赵夫人也不上心,赵擎更是只微微笑,却扇诗也没好好写,此时离娴月的婚礼还不到一个月,凌霜看赵擎的眼里都带火。
喜宴也不过寻常几席,凌霜看得火起,直接道:“我不舒服,不吃了。休息去了。”
她不想回新房让蔡婳看见,惹她伤心,找了个小偏房,在里面生闷气。娴月找过来,看她这样,顿时笑了。
“你就算气死了,蔡婳也已经嫁了,不如把这力气收起来,以后多照应蔡婳才是正事。”
“你当然不气,你家贺大人被你收拾得服服帖帖的,你气什么?”凌霜赌气道。
娴月难得没生气,只是坐下来,淡淡道:“贺大人被官家当牛马在用呢,这泼天富贵也不是好挣的。”
凌霜知道她心疼贺大人,官家用人是这样的,信任的,就往死里用,当然也极大方,位极人臣,泼天富贵,应有尽有。这样想想,赵擎也是一个德性,信任人极难,步步有所保留。
“对了,你给蔡婳添妆那些花冠,什么说法?”凌霜知道一说这个她就来精神了,问道。
“没什么说法。”娴月淡淡道:“不过是给赵擎一点警醒罢了。”
“他会警醒才怪了。”凌霜嫌弃道。
“他现在自然不警醒,也许洞房花烛夜都不会动容,但日久天长,蔡婳这样的品貌,这样惹人怜惜。他总有一天,有某个瞬间,会忽然想起他给了她妻子一个什么样的婚礼。他心里明明知道蔡婳不只配这样的婚礼,她蕙质兰心,有才学,有智慧,温柔和顺,明明值得更体面的对待。我要他看见蔡婳的首饰,就想起自己曾经怎样苛待她,以至于她朋友给她的添妆,都比自己娶她给的聘礼更值钱。到那一天,我倒要看看,他要以什么面目来见我们这些娘家人。”
“那你知道我给她的锦缎是什么意思吗?”凌霜不等娴月问,就道:“她常说,她不像你,是连城锦。我偏要她知道,不管她在赵擎那狗男人心中是什么样子,在我们这些朋友的眼中,她就是连城锦,是无价之宝。不管婚后遇到什么,永远不要忘记这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