娴月的婚礼,因为圣上主婚的缘故,格外隆重,所以也格外有条不紊,不仅老太妃亲自垂询,连丽妃娘娘也从宫中派遣女官和内侍过来,协助两家做准备,免得失礼。连文郡主也只能退居二线,本来病着,这下更加插不进手了。
娄二奶奶在东西上倒偏心得有限,从小姐妹们的待遇都差不多。只是这次实在是有点支撑不住了,毕竟家业有限。偏偏她又好强,吃力了也不说,倒是卿云先看出来了,主动提议道:“要不把我那份先垫进去吧,横竖暂时也用不到。()”
没有这道理。?[(()”娄二奶奶直接否决了:“你迟早用得上,你们姐妹几个各有各的份,谁的也不能动,况且你正是说亲的年纪,再说这种丧气话,我要生气了。”
“还是用我的吧。”凌霜笑嘻嘻:“我是真用不到,我拿我那几个铺子就行了,什么衣服被子首饰之类的,全用不着,我不嫁人的,用不着嫁妆,到时候我买个院子,自己住进去就完事了。”
“你倒是敢,可惜我没那么厚的脸皮让你丢去。”娄二奶奶把她也否决了:“你不婚不嫁,什么意思?无媒苟合,就是你们两个不在乎,生出孩子算什么?私生子?趁早给我打消这念头,跟秦翊也说去,就说我的话,不给你跟娴月一样风风光光大办一场,我饶不了他。”
“娘就是想得长远,谁说我要和秦翊住一块了。”凌霜无奈道:“娘也别打肿脸撑胖子了,我昨天绕去贺家看了看,那架势真吓人,把我的用了都未必够呢,还在这不要这不要那的。”
“二小姐心思重,京中又爱数嫁妆,要是露了怯,只怕有人闲话。”黄娘子劝道。
“不妨事,我想,老太太那多少还有点压箱底的,再等咱们扬州那笔租子送上来,应该就差不多了。”
“娘就喜欢玩险的,租子上来还要七八天呢,赶得上吗?别到时候又惹出事来了。算了,还是拿我的先预备着吧。”
凌霜的乌鸦嘴果然应验,四月涨水,扬州的租子果然就晚了半个月,当时已经是婚礼前两天了,娄二奶奶连夜去娄老太君院子里商讨,半夜了还没回来。
凌霜当晚陪娴月睡的,看那边自己母亲房里灯一直亮着,就知道了,道:“你看,爹还在等娘回来呢,估计老太太不松口呢,真正压箱底的,还是不愿意给。”
“老太太这么些年不容易,谁也靠不住,不给是正常的。何况当初闹成那样,谁知道我会不会回报呢。”娴月淡淡道。
凌霜惊讶地看着她。
“咱们娴月真是长大了,说出这么贴心的话来了……”她笑眯眯道:“果然人一幸福就脾气好呀,前两天我还听秦翊说呢,说贺大人最近客气多了。”
娴月嫌弃地白了她一眼。
“你懂什么,像你一样整天咋咋呼呼,才办不成事呢,真正狠的人都是藏着的。”她说完,又道:“老太太不给东西还更好,我还记得当初跪祠堂的事呢,给了,我以后反而不好动手了,不给正好。”
()凌霜做出被吓到的样子。
“你要干啥?不会真把咱们家抄了吧。()”
别耍宝。()”娴月把她掐了一下,道:“你当老太太真为咱们好呢,不过是见风使舵罢了。你别觉得现在就安稳了,卿云的事还没定呢,你和秦翊又那样,等探雪长大,族里一定有话说,催着招赘都是轻的,三房又在暗中盯着,我要是活到那时候,你不用愁,要是我不在,你得替卿云和探雪顶起来,听到没。”
“这天说丧气话,我这就去跟贺云章告状去,桃染还说呢,说你上次动不动提死字,贺大人都有点生气了。”
“你告去,看他能拿我怎么办。”娴月娇纵地道。
“好了,知道你不怕贺大人了。”
娴月躺了一会儿,又道:“你去说一下。”
“说什么?跟谁说。”凌霜满头雾水。
“当然是跟她说,说嫁妆实在凑不整齐,贺云章那边自有办法。”
“她呀她的,娘都不叫了。”凌霜正色道:“我可告诉你,别起这心思,娘本来就介意呢,不然为什么嫁妆顶格办,就是怕人说她卖女儿。你倒好,人没过去,嫁妆都要贺云章帮着办,外面人不说,你自己过去之后,也低贺云章一头。人心难测,他到底是个男人,也别太信任他了。以后万一要有口角,他要说起来嫁妆的事,你怎么办。”
“他自己提的,知道官家主婚,把婚事抬太高了,官家赐那么多东西算作他的聘礼,我们家的嫁妆怎么可能对得上。别说他从来不在乎的这些钱的事,就是提起,以后我不骂他就好了,他敢跟我红脸?你看过爹敢和娘吵架?”娴月自信地道。
“凭你怎么说,就是不成,怎么说都不成。娘也不可能答应,我提都要挨骂的。你别急,横竖还有两天,我再想办法吧。”
事情到底拖到了火烧眉毛,最终被个谁也想不到的人解决了。
因为梳头的缘故,云夫人在婚礼前一天就早早到了娄家,侯夫人驾到,娄家自然是蓬荜生辉,娄二奶奶不管心里怎样,表面还是很客气的,早早收拾出上房来,一切陈设全新,因为娴月整天夸云夫人家的琉璃阁好,也做了琉璃窗,又让黄娘子亲自跟着娴月,随时预备云夫人使唤。
云夫人倒也没说什么,马车直接进了府里,对坐饮茶,把娴月看了看,摸着脸道:“可见筹备婚事辛苦,我们娴月都瘦了。”
“云姨!”娴月是新嫁娘,要装羞,被人提婚事自然发脾气。云夫人顿时大笑起来,两人亲密得很,倒像亲母女似的,凌霜在旁边,盯着自己母亲的脸色看,被娄二奶奶狠狠瞪了一眼。
说话间外面的婆子来报,问娄二奶奶:“二奶奶,侯夫人带来的东西,放在哪一处?”
人客往来,或带了礼物,或有东西,都是直接放到娄二奶奶房里,等事后再看,才是待客的道理。婆子特地来问,可见东西多。或是放不下,或是太珍贵,不敢处置。
娄二奶奶就沉声道:“云夫人太客气了,娴月请云夫人梳头,我们该备礼物才
()是,怎么云夫人反带东西来。”
“不是什么好东西。”云夫人笑道:“是我当年的嫁妆,在库房里放了许多年,用不上,眼看着坏了,就装了四五车带过来了。里面倒是有些还用得上的,劳烦二奶奶挑一挑吧,横竖我也没有女儿,南祯也用不上,正好娴月办喜事,我就送给她了。”
她说得云淡风轻,在座的人却没有一个不惊讶的,嫁妆是什么,是女子一生的财产,云夫人虽然没有女儿,亲眷家的女孩子,个个都有机会,就是留给贺南祯未来妻子,也是一笔大人情。娴月和她毫无血缘关系,她却这样慷慨。长辈晚辈间感情好是一回事,涉及到财产又是另外一回事,侯夫人的嫁妆是什么水平?就算只拿出一部分,只怕也和娄二奶奶给娴月备的嫁妆不相上下了,这真是亲娘般的情分了。
果然娄二奶奶就连忙推辞道:“哪有这样的道理,就是长辈帮忙添妆,最多也就是一两件,认真办嫁妆都是父母的事,哪有真让外人代劳的,那我们做父母的也太失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