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以申在,我还算有个靠山,有他护着,别人惦记不着我。他待我不薄,我也觉得在他身边就像有个家。但现在他没了,我又变成一个无依无靠的戏子。这身皮囊,就是我活命的本钱。演戏唱歌,卖脸卖嗓子,被那些权贵召之即来挥之即去,不值钱的。”
甘棠的神情已不似刚才的洒脱,语气里也多了几分落寞,“唉,不说这些了,我得走了。今天上午这是抽空过来看看他们母子俩,下午有个大官摆宴,跟我们导演点名,要让我去唱歌助兴。我现在得赶紧回去收拾好,去晚了还不知道会怎样。”
“这……”梁琇不知道那些大明星的光鲜背后,竟然还有这样的辛酸。
“我现在天天就过这样的日子。”甘棠抬头看了眼灰蒙蒙的天,“我是真羡慕你这样身家清白的女子,但我这半只脚已经陷进了风尘里……”甘棠朝梁琇苦笑了一下,“万般都是命,半点不由人。”说罢,她摆摆手,转身便朝她刚来的方向走回去,渐渐消失在了路上的行人里。
梁琇品着刚才甘棠跟她说的话,突然间生出了浓浓的伤心。那红倌人母子暂且还有甘棠接济着,而继续替屈以申接济人的甘棠,却再次深陷了泥潭,连自己的主,都做不了。
她心情沉重地进了车,摸了摸惠英给的几件小衣服,又抱起张直刚放进车里的那口煎药锅,转脸望着窗外,低声道,“开车吧,回家。”
第119章“你把那纱厂盘下来得了。”
先前日本占领时,上海物资封锁,秦家的工厂都没法开工,主要就靠永顺公司、秦家菜还有芳茗阁这几处支撑。现在抗战结束了,好些原料陆续都能运进来。到了年底,因为原料问题得到解决,秦家先前停摆的工厂,陆续就都重新运转起来。
而且,战后各地对物资的需求都很大,东西生产出来一时也不愁卖。所以秦家工厂的生意迅速兴隆起来,秦定邦也更忙了。
今天是星期日,秦定邦本想着在家里多陪陪梁琇和儿子。橡胶厂那边突然打来电话,说有一小波工人闹事,工头学得丢三落四不清不楚,秦定邦决定亲自过去看看。
多年未见的兴旺局面来之不易,他事事谨慎对待,有什么问题,都尽早解决,不让小事演变成大麻烦。
秦定邦刚一出门,就发现了不远处停着那辆熟悉的黑色雪佛兰,冯龙渊正倚着车门抽着烟。
这人一见秦定邦出了门,赶紧往前走了几步,“我猜你就在家了。”
“你怎么在这?”秦定邦冷冷问道。
虽然秦定邦买这房子,当初还是冯龙渊极力撺掇的,而且那时冯龙渊一路跟着,又是参谋,又是砍价的,着实出了不少力。但冯龙渊有自己的分寸,一般都会去永顺的办公室找秦定邦商量事情,还从来没直接到这房子找过人。
“怎么?你住这还怕我呀?”冯龙渊撇了一下嘴。
“有事说事。”秦定邦着急去工厂,不愿跟他多废话。
“真没劲。我这是路过你家,又看见你车停这了。正好,你在家,就省得我去永顺去找你了。”说着,冯龙渊又抽了一口烟,“哎,上次我大侄子的满月酒我也没喝上,啥时候请我吃饭呀?到现在我还惦记着那盘糖醋里脊呢。你知道么,我前些天还去了趟秦家菜,专门点了一盘,却不是那味儿。肯定是水师傅徒弟做的,不是水师傅的手艺。”
“我着急出门。”秦定邦语气更冷了。
“行了行了,长话短说。”冯龙渊一张嘴吞云吐雾的,看秦定邦都得隔着一团烟,“西药还要吧?”
“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