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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织席子的老人已经在替席子收口了,流水丝绸般的藤席,在不甚亮堂的房间里,看着犹如微弱的油灯,扑闪扑闪着微弱的亮光。
刚编出来的席子和小鲜这几天在凉席店里卖掉的席子不同,不是萄紫,而是近乎于黑色的紫,淡雅中带着神秘。
这间位于坊街老人院顶楼最北侧的房间,在夏天来说是个宝地。
房间不大却很通风,背着光的房间里,北向的窗户是常年开着的。有微风徐徐送了进来,外墙上布满了枝叶茂盛的爬山虎,夏天可以带去顶楼透下来的那丝丝酷热。
走进门时,最先让人注意到的是窗台上爬进来的几根爬山虎的触须,靠着最右侧的墙根,贴着张简单的行军床,迭放整齐的白色床褥和刚晒后蓬松的枕头,床旁边就是一张写字台。
简单干净,这间房间,让人一眼看着,就觉得远离了外界的燥热和心烦。
心中的平静,在看到那张席子时,被再度打破了,小鲜瞪着眼凝视着那张光亮的席子。
“老于啊,你看你的技艺是越来越好了,这么一张席子,编得细致紧密,只怕连个针眼大的小洞都没留下来吧。啧啧,真不错,不亏我特地托人给你去朝鲜弄了二十斤的黑紫藤,还真是派上了大用场,”毛大竹见了那张席子,两眼发亮,伸手就要去摸了一把。
现在还是盛夏,一面上好的黑紫藤编织出来的凉席,可算得上是镇店之宝了。也难怪见惯了各类竹编品的毛大竹眉飞色舞着。
哪知毛大竹才刚沾了藤席的边角,那名被叫做老于的老人顺势把席子一卷,再用了早就准备好的丝绸袋子往席子外一套,毛大竹想再摸个边角也难。
“不好意思,这面席子不卖,我要拿去送人,至于用掉的藤料,在我的钱里扣好了,”于善洋老人说话时,透着股威严,把毛大竹伸手要去摸席子的手给吓了回来。
“送人?你就别讹我了,老于,你住在这里后,也没见你走亲访友的。连你们家小于来看望,都被你冷言冷语请了出去,席子你难不成要留给自家儿子?”毛大竹倒也不是非要卖那张席子,现在五君子的凉席受那些新潮的凉席的冲击很大,他得替店里树面招牌。
所以才破费周折托人从朝鲜带了这种藤料过来,哪知道老于编织成了好席子,却有着其他的打算。
“天下只有儿子孝敬老子的,哪有老子倒贴儿子的,席子你别眼馋,你真心想要,我就用剩下来的黑藤料给你编个枕席,到时候你爱挂哪就挂哪,”于善洋是个说一不二的主,他也不管房间里多了个小鲜,来者到底是来干什么的,拿起了那面包好了的席子就往外走。
听着毛大竹先前的叙述,于善洋要比他小几岁,可是小鲜看着于老的脚步,微有蹒跚,比起毛大竹来,看着似乎还要体弱些。
“那张席子,”小鲜见人走了,喃喃自语着。
“没指望了。可惜啊可惜,这个老于比茅坑里的臭石头还要硬几分,我的席子哟。算了,把地上剩下来的藤收拾收拾,枕头席就枕头席,好歹也是张席啊。”毛大竹牙疼着,把地上的黑紫藤收拾收拾,就等着那个官腔十足的于副局长回来。
“毛师伯,你说你会编席子对吧?”小鲜叫住了毛大竹。
“会啊,说来真是讽刺,那老小子的编席子技术还是我教的呢,五六年前他刚来的时候,可没现在这么威风,整天翳着脸,坐在了房间里,说有多吓人就有多吓人。忘恩负义的老小子。”毛大竹痛心疾首着,他怎么尽做些吃力不讨好的事。
“那你教我编席子,我来试试?”小鲜眼里烁动着激色。
于善洋老人走下了楼,他的个头不高,背微微有些佝,走路的姿势和他说话时,差不多,不疾不徐,可又不会让人产生懒散的感觉。
院子里那些正在忙活着的老人见了他,都抬头叫了声:“老于,你又去散步啦?”
他略微点了点头,也没搭理谁,就走出了老人院。
老人院吃饭的时间一般在六点左右,老于现在出了门,怕是又要耽搁吃饭的时间了。
“嗨,当过官的,就是不一样。”
“你要是当过国家烟草局的副局长,你也会不一样了。”
说着闲话的是小鲜最早进门时看到的那对老人,对于老于的行为和不搭理人的脾气,老人院的老人们都是知道的,也没人放在心上,只是偶尔会拿老于的过去说说事。
于善洋走出了老人院,穿过了一条街,已经是下午五点半了,距离坊街最近的一家邮局里,卷门正要拉上。
“同志,我要寄个包裹,”于善洋在卷门上敲了敲,邮局的工作人员看了看他身上穿着的老人院的衣服,就拉回了卷门,让他进去了。